沈挽荷在大堂前见到的情形是这样的,里面摆放了三个担架,每个架子上都搁了块亮得刺眼的白布。而苗羽璐正提着一把剑,疯癫般地到处乱砍,几个人试图架住她,却被她拖着到处走。沈挽荷屏住了呼吸,慢慢地靠近那三具尸体。
第一具,名叫睿聪,从小长在天鹰阁,是苗羽璐自幼的玩伴,常拌嘴嬉闹,感情笃厚。
第二具,是睿聪的爹,郑大。阁中人大多唤他郑大叔,当日她倒在东市大街,是他驾着车当场认出了自己。
第三具。。。。。。沈挽荷闭了闭眼,倒吸了口气。睁开眼来,殷长老依旧安然静默地躺在那里。旁边摆放着的,是她那叱咤一时,如今已经断成两截的龙头拐杖。
眼前的场景,令沈挽荷的脑袋疼得厉害,而那种炽烈的疼伴随着满满的麻木感灼得她视线模糊。
苗羽璐依旧叫嚷着要杀人,几个女弟子使出浑身解数按着她的手脚,她还是扭动着不肯罢休。堂内站着司空霏雅还有几位长老,几人神色各异,或悲或愤,却都对苗羽璐视若无睹,任她胡闹。柳墨隐是跟着沈挽荷进来的,跟沈挽荷一样他第一眼看到的也是大堂正中央的那三具冰冷的尸体。看惯生死的他,眼里也带上了三分无奈,七分哀痛。
沈挽荷蹲下了身子,想要捋一捋殷长老额前的乱发,伸出手那手却在半空中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就在这时,苗羽璐大叫了一声,挣脱了众人的束缚提着剑飞奔出去。柳墨隐眉头一皱,二话不说便跟了出去。堂中其余人看到此景却只是暗叹一声,他们若不是成年人,若不是习惯了要冷静自持,眼下恐怕也会和苗羽璐一起发疯的。
“师妹,殷长老平时爱干净,不能让她这么邋邋遢遢地走。”司空霏雅踱步到沈挽荷身后,接着伸出手轻轻地搭在她肩上说,“还有郑大叔和睿聪,我们得先找人帮他们拾掇一下。”
沈挽荷本能地抬头,看到对方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她与司空霏雅一起长大,对对方的性格知之甚深。她知司空霏雅今日这般,必是强忍悲戚,故作镇定。
沈挽荷默然之际,司空霏雅已开始吩咐堂内之人,让他们把郑大和睿聪的尸首抬到隔壁屋舍。
“至于殷长老,挽荷,她从来最疼你。就由你我二人来料理吧”她的语调中尽露哀婉。
沈挽荷听后,想要补充几句,可惜终究语不成调,最后只能泪眼朦胧地微微一点头。
“我也来帮忙吧。”插话的是冯采茵,经历过上次的大战,她变得寡言少语,甚少走出房门。便是如今主动说要做事,那说话的语气与神态依然是令人心疼的游离。
司空霏雅是断然没有理由拒绝她的,只能点头说好。
那一头,冲出去的苗羽璐疯狂地奔驰着。她的轻功本来只能算不赖,如今受了巨大打击,一下子潜能就被激发了出来。那几名弟子竟渐渐地被她甩开了距离,唯有柳墨隐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很快地,他们就出了天鹰阁的大门。柳墨隐见形势不妙,打算上前将苗羽璐扣住。岂料苗羽璐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而冲到门口的青铜麒麟前,提起了剑,一顿疯狂的乱砍。苗羽璐年幼失孤,由祖母一手抚养长大。殷长老虽对她诸多管束,平时苛刻严厉,但这样做的原因不外乎爱之深责之切。她是这个世上苗羽璐仅存的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她的离世,对苗羽璐造成的不仅仅是悲是痛,更有恐怒惧。再说睿聪和郑大叔,他们都是苗羽璐从出生起就相伴在身边的人。十多年深厚的感情,一夕间变成了永久的怀念。
苗羽璐一边大声喊着:“杀光你们,杀光你们……”,一边拼命砍着那青铜雕塑。剑刃击在铜像上,迸溅出铁屑。
柳墨隐看着她发狂的样子,只静静地默立在她身后,并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闪烁的长明灯,紧闭的房门,屋内的圆桌上摆放着一双还未缝制完成的鞋,这里是殷长老的屋舍。而今,她安详地躺在木制的大床上,再也无法起来将苗羽璐的鞋底纳完。
沈挽荷拧了个帕子,清亮的水滴落回铜盆,叮咚作响。湿巾拂过殷长老的脸,替她拭去上面的血渍尘土,司空霏雅与冯采茵依旧在给殷长老梳头。床旁边摆放着一件紫袍,是等下需要换的。一切都在静默中缓缓地进行,谁也没有言说。
擦完后,沈挽荷撂下帕子,动手去解殷长老的衣服。缓缓地,她扯开殷长老腰间的带子,虽然对方已经感觉不到疼,但她还是做得小心翼翼。
“师妹。”忽的,司空霏雅叫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