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的市集中,一位姑娘欢快地奔走着,生动地诠释了动若脱兔这个词。那姑娘穿了件明黄的回族衣裙,远远望去,若大漠的阳光一样灿烂。而她身后,则是不远不近地跟了一个穿藏蓝道袍的男子。与姑娘愉悦兴奋的神容不同,该名道长脸上寒霜遍布,不怒而威。
“哇,好美的玉蝉啊。”冷凝霜在某个摊位前拿起一块玉佩,夸张地赞叹。
那名卖玉的老汉是个地地道道的回族人,并不会汉语。他见冷凝霜对他的玉有兴趣,叽里咕噜讲了一堆话,可惜冷凝霜一个字也没听懂。
冷凝霜尴尬地一回头,见御道子在不远处默立。御道子为了拿回秘籍,无可奈何下只得答应陪她十日。他态度虽依旧冷漠至极,可能答应冷凝霜如此无礼的要求,已是完全超出她意料之事。冷凝霜只觉受宠诺惊,心里乐开了花。今日下山时,她还怕御道子反悔。尤其是来这市集,她真是忐忑不已,唯恐御道子不喜吵嚷,拂袖而去。好在喧闹的人群,并未令御道子烦扰。他的内心仿佛比他的外表更为地清冷孤高,波澜不惊。
“喂,我不会说回语,能不能帮我解释一下。”冷凝霜跑过去问。
御道子面色不改,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直接抛给了老汉。那老汉收到银子后,不停得用回语道谢,并走上前去把玉蝉交到冷凝霜手上。
“我没说要买啊。”冷凝霜看着手里的玉蝉,喃喃自语。只是,这钱是御道子给的,也就是说,这是御道子送她的。这一重大发现,令冷凝霜欣喜若狂。她羞赧地亲了一口玉蝉,仔细地将它收好。她再一抬头,发现御道子已不再理她,径自往前走去。冷凝霜惊叫一声,迅速跟上。
十天后,维力家。
“什么,走了?”冷凝霜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盯着维力夫妻。
“是的,已经走了两天了。”维力大婶诚实地告知。
“你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冷凝霜双手握住维力大婶的肩膀,用力地摇晃。
“哎呀,这他们可没说。柳大夫四处行医,居无定所的,你现在想找他估计是找不到了。”维力大婶的话如同冰刀,一个字一个字地砍伤了冷凝霜的心。
“完了完了。”冷凝霜颓然放开维力大婶,颤抖着说,“我把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交给他们保管。现在该怎么办呢?”想到等在外面的御道子,冷凝霜急得几欲撞墙而死。
“他们没交给你们什么东西吗?”不死心的冷凝霜,依旧在追问。
维力大叔大婶同时摇了摇头,表示不曾。
冷凝霜只觉眼前一片漆黑,险些摔倒。她失魂落魄地从维力家出来,看到屋子前等着她的御道子。
她畏畏缩缩地走近御道子,浑身上下包括声音都在打颤,“那,那个。我朋友走,走了,我暂时找不着他们。但是我向你保证,一,一定拿回你的书。我……”
冷凝霜的话无异于在御道子经年累月都平静无波的心湖中投入了几块巨石,直激得他怒意澎湃,不可收拾。
惊骇中,冷凝霜见御道子手上运起真气,接着以手化剑,直劈她面门。她吓得都来不及闭眼,只瞪大了眼睛,承受这雷霆一击。
冷凝霜屏住了呼吸,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然而御道子的手在离她的额头一寸远的地方停住了。御道子忽然收回手,接着脚下轻功一运,须臾间飞出了冷凝霜的视线。冷凝霜猛然醒悟,御道子终究下不了手,可必然是对她失望透顶。她为自己的粗心与无知后悔莫及,滚滚泪珠从眼中落下。她一咬牙,用手狠狠擦干泪,然后朝着御道子消失的地方奋力奔去。
一辆灰色的马车风尘仆仆地驶入天鹰阁。沈挽荷他们这一去虽快马加鞭,前前后后也有一月之久。这一月间,天鹰阁发生了三件大事。一件是原以为已经战死的已故阁主的关门弟子冯采茵安然回到了阁中,第二件是吕慕寒没有等到他们的解药,已于五日前毒发身亡,最后一件便是阁主收到现任盟主的调令,刚去了明溪山庄。多嘴的苗羽璐已经在一刻钟内绘声绘色地告诉了沈挽荷上述三件事情的详情。原来,冯采茵那晚受伤后乘着船独自逃了出去,可惜回来后整个人性情大变,三天不说一句话。还有盟主之所以邀请各门派的掌门以及武林豪侠去明溪山庄,是因为他十几日前遇袭,被人砍去了双腿。他自觉无颜再担任盟主一职,遂将众人请去,再推举一位新盟主。青天白日,一代武林宗师,竟遭遇此等惨烈之事,思之令人脊背发憷。
“挽荷,这一个月你舟车劳顿,就好生歇一歇吧。这事情一波接一波,也不知何时是个头。”回来次日,殷长老拄着龙头拐杖,站在天鹰阁大殿的屋檐下对沈挽荷如是说。这日下着雨,豆大的雨珠从青色的屋檐上一颗一颗掉落,打在光滑的青石板上嘀嗒作响。
“恐怕歇不了。”沈挽荷神色怅然地看着远处。
殷长老从鼻子里发了个疑问的声响,似不解沈挽荷话中的意思。
“我打算去明溪山庄。”沈挽荷转头看向她,“总觉得这事透着古怪。”
“你……糊涂。”殷长老一甩袖袍
,怒斥,“老阁主身前留下的弟子里面,也就你和司空霏雅那个丫头可堪重任。我天鹰阁刚刚受到重创,阁中百废待兴。在此危急时刻,若是此去你们同时遇险,难不成要我这个老婆子来担当重任吗?”
“殷长老,你也觉得阁主会有危险。”沈挽荷神情一变,上前去抓住了殷长老的胳膊。“我就是隐约觉得不妙,才打算要去的。”
殷长老甩开沈挽荷的手,气急败坏地说,“哎,老生劝了她很久,让她不要去,可她哪里能听我的。我知道你们报仇心切,可这事不急于一时。现在敌强我弱,要静观其变,别一遇到点事就瞎蹦哒。要是把你们两个都赔进去了,我该如何是好啊?”
沈挽荷盯着殷长老看了一会儿,缓缓地摇了摇头,“不,我得去。对方接二连三,要对付的不止是一门一派,现在这样是坐以待毙。盟主既然把众位掌门集合起来,正是个统一部署的好机会。我在师姐身边,多少可以出些力。我去收拾一下,等雨停了就出发。”
说完,沈挽荷已经飞快地调转了一个身扬长而去。殷长老不料她这般冥顽不灵,气得一语难发,手里的拐杖不停地敲击地面。
明溪山庄背山面水,是一个清凉避暑的好所在。此处是武林盟主的私产,原本不常来,如今将会面的地点设在此处实在是因为盟主行动不便。
而此时,为了盟主和各位掌门人的安全,山庄周围戒备异常森严。沈挽荷与柳墨隐在半道上就被截住了,两人好说歹说磨蹭了半日,那门徒才不情不愿地将两人领上了山庄。
“你怎么来了?”司空霏雅诧异地看着沈挽荷。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儿,就自作主张过来了。”沈挽荷放下包袱,自顾自地喝了口水。
“先生也来了。”司空霏雅望向门口的柳墨隐,脸上瞬间糅杂上忧喜两种极端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