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食节的夜晚,天气乍凉,冷月如勾。许是为了应节,连吹出来的风都让人直打寒噤。
靖王府椒图轩内,柳墨隐只着一袭单衣坐于锦榻上。屋内并未点灯,目之所及唯有一片黑茫。
“你确定,明天要送我出去?”柳墨隐压低声音开口道,语气中透着一丝不可置信。原先的约定是先治好丁一杉的腿,而后才帮自己出府。如今治疗才起了个头,丁一杉却要提前兑现他的承诺,倒是出乎意料。
“不错,明天就是清明,府内侍卫多数会回乡探亲扫墓,守卫较平时松懈许多。若是错过了明天,只怕机会就更渺茫了。”丁一杉冰冷的声音自不远处的软帘后传出。
“只是你的腿伤尚未痊愈,我贸然离开,只怕病情反复。”柳墨隐说话之时眉宇间多了些担忧。
“先生不必挂碍,来之前我已让一位相熟的大夫看过,他只叹你的法子精妙绝伦。我又让他看过我的腿,他说以目前恢复的状况,他有十足把握能治好。”丁一杉沉默一阵,接着又换上一种真挚的口吻说道:“经过这几日的接触,我敬你是个君子。实在不愿看你被王爷利用,枉送了性命,你还是趁早离开吧。”
柳墨隐听了无奈一笑,摇了摇头方道:“那么丁兄呢?依我数日观察,丁兄你既非追逐权势之辈,也非贪财喜功之徒,却为何要为王爷卖命?”
这几日,丁一杉每夜子时都来此处针灸。几番接触下来,柳墨隐逐渐发现这人话虽不多,却实实在在是个大义凛然,有勇有谋之人。按理说这样的人不是在疆场上金戈铁马保家卫国,便是无拘无束横剑浪迹于江湖,做着行侠仗义之事。王府这样的环境,实在与他格格不入。
丁一杉听完柳墨隐的疑问,扶在柱子上的右手缓缓收紧,良久方沉吟道:“我自有我的苦衷,先生莫须多问。”
柳墨隐知道人各有志,多劝无意,又将话题扯回到了正题上。
“那你打算如何送我出去?”
丁一杉从软帘后拄着拐杖出来,他的左腿被打断后正覆着木板固定,需借着外力方可行走。他一路拐到柳墨隐坐的锦塌前,懊恼道:“可惜我现在受脚伤拖累,走路都要借着这破玩意儿,所以这件事得让别人来做。”
“那丁兄是否有找到合适的人?”柳墨隐问道。
丁一杉点了点头,说道:“我有个手下,跟着我出生入死,情同兄弟,倒是可靠得很。他已经答应要助先生出府了。”
“如此就有劳丁兄先替我谢过那位侍卫大哥了。”柳墨隐感激道。
“好说。明日夜里先生先在王府偏门的假山后静待,等到荒鸡时分,他便会引开偏门上的守卫。等侍卫离开偏门,你便打开木栓出去。先生放心,王府守卫全由我调遣,届时我会大喊抓刺客,将外面巡逻的侍卫引向别处。你出去后记得往东走,找个地方先避起来等风声没那么紧的时候再出城。城门那边的守卫都不是京兆王的人,你出了城就安全了。”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柳墨隐精神一振,站起身子开怀道。
次日便是清明,顾沾卿和沈挽荷二人为了去白马寺上香,特地起了个大早。白马寺创建于东汉永平十一年,位于邙山和洛水之间,其内殿阁耸峙,法相庄严,乃是魏国的国寺。
此时,马车行驶于长林古木间,车上悬挂的铜铃和着马蹄声,恰到好处地打破四周过甚的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