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坐上飞往青海的航班,花光了身上仅剩下的所有钱。即便如此,躲过顾向阳也是极好的。
不是不见,而是不知如何面对。因为他于我,实在是一个爱恨交加的人物。
有些困,我戴上眼罩,脑袋一歪准备睡觉。旁边突然一阵低语,以为是同排的乘客遇见了熟人,我便没有在意。一会儿,声音消散,我的肩头沉了一下,是人头躺了上去。
我纳闷,摘了眼罩,便看到了顾向阳。
“眼珠子瞪那么大干嘛?”他坐直,开口。
我扭头,背对着他过去,吸了吸鼻子。好像从来,他的出现都是这般,来无影去无踪的。我想,他一定是把自己当成神龙了,去首不见尾。
没有搭理他,我继续戴上眼罩,而他,也再没开口说话了。
下了飞机,我兀自向前走,被顾向阳捉了胳膊:“跟我回去吧。”
机场是来来往往的行人,在我的余光里急匆匆的赶着路。他们没有注意到正在僵持着的我们。
“回哪里?”
“回家。”顿了顿,顾向阳又说:“别忘了,你是我媳妇儿。”
“我没忘。但是我现在并不想看见你。”
我扯掉他放在我手腕处的手,转身走掉了,那里,好像还有属于他的余温。他没有跟来,但是我的后背不自在,我知道,那是因为他一直在盯着看。
一个月后,我找了一份高中教师的职位,住的地方,是学校给安排的。我一个人懒得做饭,所以每餐都会去学校的食堂吃。
有时偶尔会看见我们班的学生,他们就会羞涩的说声“老师好”。但我看见更多的,是牵着手晃荡在食堂窗口的小情侣。
早恋是不被允许的,但他们,好像都没放在心上。
过了实习期之后,已经快入冬了。我教的是高一的数学,然后还会一直陪他们到高考。一日放了学,我徒步回了家属院,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我看到一个身影匆匆朝向我相反的方向走去。
我有些纳闷,那个身影,好熟悉。
今年是暖冬。青海下完第一场大雪之后,学校放了假,我彻底没了事情。赖床到很晚的时候,有人敲门。
以为是哪个老师,我便披了大衣去开门,之后,我便怔了许久。
“怎么是你?”
来人笑笑,直接走到了我的屋内:“怎么不能是我?”
一阵寒凉袭来,我关上门。没等我开口,邱景辰又说:“我要结婚了,乔恕。”他说这话的时候,正直勾勾的盯着我的眼睛。
我笑了一笑:“好啊,有点突然。是哪家的姑娘?”
“难道你不想问问为什么?”
“你结婚,我为什么要问为什么?”
“”
午饭将至,我的肚子叫了一声,挺响亮。邱景辰翻开我的冰箱,面露惊诧:“你在闹饥荒?”
“不是,我爱吃胡萝卜。”冰箱里只剩下三根胡萝卜。
香气四溢的一盘胡萝卜小炒端上来的时候,我咽了口唾沫:“你还会做饭?”咂了咂嘴,我竖竖大拇指:“赞一个!”
我开动之后,邱景辰又端来一盆萝卜汤之后才坐下。只不过他不吃,只看着我吃。
“你不吃?”我抬头,瞪大了眼睛。
他摇摇头。
我递给他一双筷子:“你不吃,我也不吃。”
他接过来,夹了一口胡萝卜放在了嘴里:“和我结婚的是威枫的死对头森城红酒总裁的千金,唐乐乐。”
“挺好的。门当户对。”
“你不想知道顾向阳和我妹妹的关系?新闻里,你不会没看过吧?”顿了顿,他又试探性的问:“你和顾向阳,离婚了么?”
我摇摇头。
“没离?”
“我是说你的话太多,打扰我吃饭了。”
邱景辰被噎到,拿筷子敲了一下我的脑袋,不再说话了。我突然想起了什么,问:“你以前,来过我这里么?”
他摇摇头:“没有。”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你老公。”
这下换我被噎住了。顿了顿,我说:“邱景辰,不要再让他为难了。”我想,邱景辰知道这个“他”是谁。
“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
我放下筷子,看着邱景辰,一本正经的说:“我爱的是他。你应该明白的,改变不了的。你这么做,无济于事。这一生太短了,我们都需要为自己而活。唐乐乐---”我顿了顿:“好好和她过吧。”
太阳的光照射进来,北风不和谐的敲打着窗。
邱景辰低下头,喝口汤:“顾向阳对不起你。你对不起我。”
“可是我们谁也不欠谁。”
饭毕,邱景辰手里搭着大衣站在门口对我说:“再见,乔恕。”转过身,他又停下:“我不会再和顾向阳斗了。至于我的妹妹,她应该是和我一样,一头
热。”
“景辰,祝你幸福!”
第三个年头的时候,我的学生结束了高考。期间趁着寒假,我飞到了多伦多一次,沈小南生下一个女儿,我给起的名字,安暖暖。她还告诉我,顾向阳每年都会给他们的公司做投资。
学生毕业晚会,我也跟着凑了热闹。现场气氛不错,还有几个,公开牵了手,大方走在我面前的:“乔老师!”
我说:“我早就知道的,没揭发你们。”
旁边一个男孩子跳出来:“老师你偏心!”又出来一个早恋的,只不过这对被我扼杀在了摇篮里。
我撇嘴:“你再说一遍?”
他低下了头。因为恋爱,他的成绩直线下降,当年家长都指着我的鼻子骂了。
一时没忍住,我被学生灌了许多酒,喝飘了。他们还不放过我,非让我献歌一曲,我笑笑,拍拍胸脯:“让你们见识见识,老师当年是怎么吓死一头骆驼的!”
我说的这个“骆驼”,是顾向阳。
当年,我翘课去蹭了高三的毕业晚会。顾向阳和一个女生合唱了一首情歌,引来台下众花痴呐喊。我没有呐喊,但是自卑了。
台上的顾向阳太耀眼,都快把我闪瞎了。
回到家,我练开了芭蕾舞,嘴里却不自觉的哼起了那毕业晚会上顾向阳唱的歌。恰巧他进来,听见我的哼唱,捂着腰笑趴在了床上。
只是我的床是吊床,他摔下去,把鼻子摔流血了。
“咦~~”我开了嗓子,学生们都很不给面子的笑了。我把话筒一扔:“不唱了!”
只是那时,我已经醉了。穿的是高跟,我的脚崴了,“咔哧”一声,我倒下去了。没摔倒,倒在了一个温润的怀抱里。
这怀抱,熟悉,久违。
瞬间,学生们尖叫了起来,女学生更甚:“哇!好帅~~好帅!”我没来得及看清,便醉了过去。
这一觉,我睡的甚是香甜。醒来时,我先是看到陌生的装潢,然后才看到了旁边正看着我的顾向阳。
“早。”
我没吭声。
“随我回去吧,顾太太?”
我依旧没有吭声。
“我想你了。”
这回我动了动,转了个身。他又把我掰过来,压在身下:“你老公都独守空房三年了。”
我们都闭口不提以前,怕是好不容易愈合的伤疤,又被扯烂。
“我不能生了。”我说。我陪沈小南做第二胎产检的时候,自己也顺便做了一个检查,多伦多的医生亲口告诉我的。
“我知道。”顿了顿,他又说:“我们可以领养。”
“可是我不爱你了。”我是真的不想爱了。
“别瞎说。”说罢,他把我搂在怀抱里:“跟我回去,我把所有的财产,全部转到你的名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要你开心。”
那一刻,我哭了。发誓再不会流一滴眼泪的我,这么快,就违背了誓言。
2
秋天注定就是一个多事的季节。
顾向阳说到做到,把所有财产全都转给了我,还带我参加了所有需要带舞伴出席的晚会。一时间,流言四起。所有的报道都在人肉,顾总裁娶的老婆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披了一件大衣,站在阳台看天空。
顾向阳走过来,从后面抱住我,把头放在我的脖颈嗅了嗅:“我老婆好香。”
“我还记得多年前那个夜晚,邱景辰给我打电话,说要带我去青海支教。那是我独自流浪在北疆四年后,再次回到小城度过的第一个夜晚。和今天晚上的一样,繁星如炬。”
“老婆,你老公硬了。”
我怔住:“那就让他软下去。”
“好。”说着,他把我横抱起来。
我惊呼:“你干嘛?”
“不是你说让他软下来么?没有你,他怎么软?”
我哭笑不得。僵持良久,我问:“把我推在风口浪尖,你是何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