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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之后,我站在北美中部的多伦多草原上,给蓝天摄影。那是一片清澈的蓝,还有自由的大雁在飞翔。重生了一回的我,看着眼前的一切,都是心旷神怡。
乔威被抢救过来,不过他自首,进了监狱。媒体的爆料满天飞,所有之前的陈年旧账又被全部公之于众,真相大白于天下。顾向阳为争夺公司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是他不离不弃的妻子日夜陪伴在左右。最后,还得益于她的帮助,顾向阳成为威枫酒业的新一任总裁。
兜兜转转,这个我的妈妈和乔威结合的集团,到最后,还是回到了顾敏儿子的手中。
而这一切,都在半年之前,以“威枫酒业假千金乔恕车祸身亡”为尾声,落下帷幕。那日我疯了般跑到楼下,街道,而后,倒在血泊里。
如今,我是加拿大华人,多伦多大学的研究生,陆安琪。
半年之前的大洋彼岸,我被扔在病房,无人问津。最初醒来是在午夜,而后又睡下,次日黎明醒来。
我拔下插管,回了妈妈的别墅,收拾了行李。联系好安泽海和沈小南之后,飞往了多伦多。陆安琪这个身份,就是他们给安排的。
站在这草香味弥漫的大草原,我张开双臂,一切都美好平静的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我也逐渐适应于自己,就是陆安琪。
外人道,多伦多四季如春。我想,自己就是被这样的话给蒙蔽了,才从高中开始,便对地理课本上那个位于北美中部的小城心生向往。
如今,我裹着肥厚的大衣,手捧刚从图书馆借来的论文书籍,对着眼前这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着实无奈。
沈小南撑着伞过来的时候,还不忘唠叨上两句:“这冰天雪地的,乔恕,你还真是会折腾人!”
我一脸可怜状,回道:“我的好妹妹,你不对姐姐好对谁好?”此时我的身份,是沈小南姑姑,沈冰燕唯一的女儿,沈小南的表姐。
我出事的那年,陆安琪去瑞士攀登少女峰,途中遭遇雪山崩塌,不幸身亡。
沈小南邪魅一笑,说:“下回我就不来了,反正是有人抢着要来献这个殷勤的。”
我听罢,瞥了她一眼,便夺过伞,向前跑去。我知道她口中的这个“有人”指的是詹姆斯,跟我一个导师的同门师兄。
最近为着毕业论文的事情忙碌,倒是好久没有放松。
趁着假期,沈小南安泽海这对夫妇把我拉了出来。只是当我反应过来,自己应邀出席的是场不折不扣的鸿门宴时,早就为时已晚。
餐厅里放着舒缓的音乐,而此时坐在我对面的沈小南和安泽海却煞风景般的死也不抬头。我左手边的詹姆斯在认真的点餐,偶尔回过头用蹩脚的中文问一句:“琪,你喜欢什么味道的吐司?”
“肉桂的。”我咬着牙说。
沈小南轻咳一声,说:“我去趟卫生间。”
“我陪你。”
刚进卫生间,我便发飙:“我说过的,我现在对这些不感兴趣!”
她不理睬,而是对着镜子补妆,随后,才不紧不慢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还没谈过一场正正经经的恋爱,说出去岂不是要笑掉大牙?”
我垂眸,说:“这与你无关。”
“除非,你心里还惦念着顾向阳。”
此顿饭吃的着实筋疲力尽,因为这是一家华人开的中西合璧的餐厅,詹姆斯为了迎合我们三人的口味,愣是点了大半桌子中餐。
如此的结果便是,一顿午饭变成了中餐介绍会。詹姆斯同学每每无辜的小眼神,都会融化了安泽海汪洋一片的玻璃心。
饭毕,沈小南不得不瞥着安泽海说:“干脆你俩过了得了。”
詹姆斯执意要送我回家,见状,安家夫妇开起车子很是利落的扬长而去。要知道,我的家和他们的,是同一座宅子。
天空还在飘雪花,我把冰凉的双手放在脸上来取暖,站在餐厅门口等着詹姆斯的车。一朵雪花瓣落在我的鼻尖,我伸手去摸,指肚便湿漉漉的。
这情景似曾相识,竟让我想起祖国北疆的冬。那日,也是这般数九寒天儿,我撑着一把碎花伞,在图书馆门口,与顾向阳久别重逢。
如果说所有的遇见,都是久别重逢,那么但愿彼此你我,都别来无恙,别来无恙。
詹姆斯的汽笛声打断了我,我拍拍额前发丝上的雪,轻快地跳上他的车。车上开了暖气,瞬间,春暖花开。
詹姆斯说:“琪,最近我又新淘了一批红酒,味道很好。”
我的心还在彼岸的大陆,随口应声道:“多好?”只是顷刻,心湖便皱起一片涟漪。
红酒,红酒。
小时候,家里的红酒,却是不少。詹姆斯有个爱好,便是收藏各种年份各种品牌的红酒,所以我对他,有种本能的抗拒。
已经听不到詹姆斯说了什么,但是我涌上来的一股气突然卡在喉咙,所以我看着他的眼睛说:“詹姆斯,不要再和我谈红酒的事情,我不喜欢与人谈论红酒
。”顿了顿,我又说:“我也不喜欢你。”
车子的速度渐渐慢下来,最后停在路旁。
沉默良久,詹姆斯说:“我想知道为什么,试一试的机会也没有么?”
我歪了歪脑袋。是啊,试试的机会也没有么。
“我的心满了已经。我讨厌欠下人情,所以我无法接受你单方面对我的好的同时,我却无法回馈,这对你不公平,对我也是负担,詹姆斯。”
我回了房间,沈小南推门进来。
我知道她此行的目的,便开门见山:“我和詹姆斯已经摊牌了,我们,只能做朋友。”
沈小南惊讶良久,才回过神儿:“你无药可救了陆安琪,我犯贱,才去操心你的事。”说着,她要起身离开。
我说:“这么着急着要把我赶出你的家门么?还是,你害怕我抢走你的安泽海?”
沈小南顿住脚步,慢慢回过头,看着我,此时,她的身上在发抖。我知道,那是被我气的:“陆安琪,真没想到你是只白眼狼。”
房门发出抗议的咆哮,沈小南被我气走了。
我呼出一口气,然后明确的意识到,此时的陆安琪,是个不折不扣的魔鬼。我多么清楚,骄傲的沈小南,根本不屑得这么想。
只是,我讨厌其他任何人,以爱之名,去关照我的爱情。而恰巧,沈小南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碰了我的底线。
晚饭的饭桌上,我现在的妈妈,沈冰燕看出端倪,说:“两个大小姐的脸,今天都耷拉到大洋那边去了。”
沈小南说:“因为我做了一回犯贱的农夫,被蛇咬了一口。”
沈冰燕看向我,我答:“我就是那条蛇。”
毕业论文终于通过了,学校为毕业生准备了一场毕业舞会。我穿了礼服,穿梭在一众花红柳绿间,寻找着沈小南的身影。
三个月,她不搭理我了。我想,即使惩罚,这期限也该到了。
我在大厅外的草坪上找到她,正坐在一排吊椅上,品着红酒。慢慢走过去,我与她并排坐下,说:“让我从安泽海那里借你一晚上吧,安太太?”
沈小南望过来,眉间愠怒,潜台词便是:‘陆安琪,我和你很熟么?’
我拿了酒杯,倒了红酒,碰了碰她的杯子,说:“我错了。”顿了顿,我又模仿着她的神态和语气,装腔作势道:“我都道过歉了,你就别端着了,一笑泯恩仇,老死不相往来,选一个吧。”
她恼怒:“干嘛学我说话?”
我把她耳边的发丝向后撩了撩,仰头看着漫天繁星,叹了口气,说:“你说,大陆那边的夜空,是不是比这里还要美?”
这美,让我想起来南方小城的那座,妈妈留下的别墅。从那里的阳台仰望的夜空,美轮美奂。
沈小南又利落的把头发撩了下去,瞥了我一眼:“我不是来听你多愁善感的。”
我点头自嘲。
再怎么样,那都只是从前了。
2
我问:“你和安泽海,怎么纠缠到一块的?”
我们都曾默契的回避着这个不怎么好的话题。她有她的骄傲,我懂。只是,要想翻篇,伤疤,还是得揭开。
沈小南皱眉:“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沈小南,是(25)班的文艺委员。平时骄傲的像只孔雀,可同时又仗义到让人哭,所以对于这个直来直去的公主,大家都是喜欢多于憎恨。
只是这个公主,喜欢上了一个,对他没有感觉得王子。
骄傲如她,怎么可能放下身价去追一个男生。而且,这个男生,还处处对别的女生献殷勤。
她从别人口中得知,安泽海是为了乔恕才和高中的篮球队起冲突,又是为了乔恕,才从她的班级转走,从她的世界销声匿迹。
后来,高中篮球队的顾向阳威胁道:“不要再跟乔恕来往。”
沈小南白白捡了一个台阶,自是,多半因为私人原因,她总是对乔恕横眉冷指。直到毕业,安泽海回来,还对乔恕念念不忘,拉了她来出席毕业聚餐。
但是碍于安泽海的面子,沈小南不再把关系闹僵。虽然,她不想承认,对于同窗了三年的同学来说,她也着实恨不起来。
只是万未承想,高考后的暑假,她沈小南的王子,突然遭受了变故。爸爸的丑闻,去世,使得这个原本阳光帅气的大男孩一蹶不振,憔悴不堪。
沈小南疼在心上,而乔恕那个小贱人,竟然跑到青海支教去了!她选择不离不弃,待在安泽海身边,教他一切,向前看。
所以,他们在一起了。
无关风月,没有其他。以至于沈小南皱眉询问:“你和我在一起,是感谢,还是喜欢?”回答她的是安泽海一个深长而又绵绵的吻。
决定出国定居的时候,他们特意告别了乔恕。这像是他们宽慰自己,离开故土后的最后一个念想,我曾经,是在这里生活过的。
一切恩怨种种,都应该在这个告别中化为乌有的。
在四年后的一个早晨,他们接到乔恕的求救电话时,震惊不已。自此,沈小南心里侠气大发,突生出一种感觉。她得重新审视一番她的老同学,乔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