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战(七)

林旭东的《这个杀手真的冷》率先播出,故事中由吕镇远扮演的杀手莫名其妙地完成了一个能力范围之外的任务,并且因此而名利双收,成为人生大赢家。由于情节设计得非常巧妙,男主角在片中虽然台词和动作都不搞笑,但接二连三地巧合引发出的一系列连锁反应,却让现场观众笑声不断。更为难得的是,吕镇远那一贯严肃的表情和刻板的动作非但没有影响整体的喜剧效果,反倒为短片增添了许多意外的笑料。

坐在嘉宾席上的吕镇远也对作品相当满意,他频频点头,甚至还在播放结束时,对着林旭东和高吉祥的方向竖起了大拇指。

为了公平起见,两部短片之间并未设置停顿或者点评,所以观众紧接着就看到了莫毅辉的作品《茕茕孑立》。

“一、二、三、四……”屏幕上的柳青青正随着音乐节拍翩翩起舞,她是歌舞团的台柱,是那舞台中央最受人瞩目的身影。她倍受追捧,每次成功演出后,都会被无数鲜花和掌声簇拥,却也在不知不觉间招惹了是非。

女主角对舞蹈的狂热以及近乎完美的技艺使得与之搭配的b角演员连替补上场的机会都微乎其微,她从没想过这是危险的信号和导致悲剧的诱因。

一直登不了台的b角演员最终选择铤而走险,她在女主日常的食物和饮水中混入了一些激素类的药物,希望对方服用后产生嗜睡、发胖、反应迟钝、情绪失控等等不良反应,继而无法承担领舞的重担,让她有可趁之机,尝试一回众星捧月的滋味。

可是女主误服药物一段时间后,身体越发轻盈灵活,舞姿更加曼妙动人,b角演员眼看计谋算是彻底失败了,绝望之下,悲愤地离开了歌舞团。她不知道,女主外表虽然无恙,实则神经系统已遭受到了毁灭性且不可逆转的伤害。

起初人们只觉得女主喜欢自言自语,后来才发现其实她存在严重的幻觉,可怕的是她并不认为自己在对着空气说话,甚至煞有介事地把所谓的新朋友介绍给大家。同事和领导善意且含蓄地作出提醒,希望女主能主动去医院做一下相关检查,她当作是奇耻大辱,从此刻意与人群疏远,独来独往。

一方面女主的举止诡异乖张,另一方面她在舞蹈上的造诣却越来越高,屡屡为歌舞团斩获大奖。基于这个原因,尽管被指指点点,她仍然稳坐当家花旦的位置。直到有一天,她郑重其事地宣布在下一场演出中,必须携带一位新近认识的朋友共登舞台。众人愕然,问其原因,她说最近之所以表现如此上佳,全仰仗新结交的好朋友不离不弃,一直在旁边陪练和指点,故而坚持要让朋友从幕后走到台前,和她一起为观众表演新编排的双人舞。

团里当然不可能任由她胡来,可她先是苦苦哀求,接着罢演威胁,最后撒泼耍赖,用尽一切手段,执意要在公开场合跳出这段双人舞。迫不得已之下,家人将她强行送进医院治疗。女主也曾反抗、逃跑,可终究没能成功,她成了医院里最特别的一个病人——花容月貌却令人心惊胆颤。因为她会不停地跳舞,会认真地同空气交谈,还会时不时发出吃吃的笑声:“哈哈哈哈……”

没有人愿意接近她,所以也没有人看到她笑过之后,留在眼角的斑斑泪痕。

结尾的镜头,定格在柳青青狂笑后的面孔上,她那张洁白无瑕的脸,残留着淡淡的笑容,而双目却泪光闪烁,这个表情包含了太多的内容,有冤、有恨、有愁、有梦。微蹙的眉头和迷茫的神色深深打动了观众,有不少人陪着剧中的角色一起落泪。

纵观整部短片,几乎80的篇幅都是柳青青在表演独角戏,这对于她来说,算是相当大的挑战。她需要把女主角那种孤独、疑惑、柔美、沉迷等等情绪分层次演出来,这和她擅长诠释的那些天真、单纯的角色完全不同,只能推翻熟悉的表演套路,另辟蹊径。

尤其难得的是,柳青青在与完全不存在的角色演所谓的对手戏时,演技自然且流畅,仿佛对面真的有那么一个人,丝毫不显尴尬突兀。她精彩的表现不但足以让观众为之改观,也成功引起了评委的注意。

“这场比赛的抽签结果,真的很有意思,两组选手所抽到的戏剧体裁偏偏都和他们所抽到的演员特色不匹配,更有意思的是,两位写手在剧本的创作上采取了截然不同的处理方式。”看完两部参赛作品,郑凯旋感触良多,滔滔不绝地发表着意见,“林旭东没有要求演员做出任何改变,而是干脆利用演员自身的特点来写故事。冷面小生搞笑,这本是件自相矛盾的事,但整部短片看起来合情合理,观众并未感到牵强附会,由此可见,写手的写作技巧已经趋于成熟和完美。莫毅辉这边,算是冒了很大的风险,他选择发掘演员的潜能,写了一个演员之前完全没有尝试过的角色类型。可是柳青青甜美讨喜的表演方式早已深入人心,现在要她彻底颠覆形象,谈何容易?结果,他的冒险成功了,柳青青演得如此之好,简直是惊艳全场。同时,他的短片也对我的思维模式造成了冲击,我刚才一直在想,今后挑选演员的时候,是不是应该试着去改变某些考量标准。”

孟志涵问:“那么郑导更青睐于

哪部作品?”

郑凯旋思忖片刻,认真地回答:“两组选手的表现各有千秋,我实在无法做出孰高孰低的决断。”

“评委真是越来越难做了。”曾雨薇看看左右两边的郑凯旋和赵正斌,苦笑着说,“坐在这里就要被逼着表态。”

孟志涵也笑:“冤有头债有主啊,逼你们的可不是我,要怪就怪这两组选手太优秀,搞得大家难以取舍。”

曾雨薇叹了一口气,颇为无奈地说道:“高手过招,差距往往只是分毫,但不论多么细微,总会留下那么一丁点痕迹。《写手大作战》不是一个单纯的写作比赛,它要考量写手的综合水平。如果只想看看谁写得好,发个征文启示就行了,不必大费周章,搞得这么复杂隆重。”

赵正斌的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曾雨薇正在用语言将观众和媒体评审的态度往他希望的方向引导,对方信守承诺,他感到非常满意。

“写得好,很厉害,不过倘若能在写得好的基础上再做到知人善用那就更不简单了。面对同样的限定条件,《这个杀手真的冷》用剧本去配合演员,而《茕茕孑立》则是用剧本改变演员,仅从这一点来看,莫毅辉这一组对全局的掌控能力显然更游刃有余。”曾雨薇目不斜视,继续说道,“这个比赛的最终目的不仅仅是要找到会写故事的作者,而是希望打造出一批通过写好故事来带动周边产品良性发展的领导者。这个重任,我个人认为莫毅辉更适合担当。”

曾雨薇直言不讳地表明自己的立场,而且支持的对象竟然是她一直打压的莫毅辉,如此一来,这几句评语在其他评审心里的分量无形中又增加不少。形势正按着赵正斌的计划顺利发展,他脸上的笑意更浓。当孟志涵请他点评时,他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并未表现出明显的倾向。曾雨薇的配合已经为他省了不少事,使他有种尘埃落定的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