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前文中无忧草的情节,在第一部第八章里。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总算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权昌的声音道:“相爷快请进殿,只怕万岁爷等得心焦。老奴便不进去了。”那个心心念念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殿门口。
皇帝和孟士元都是遽然起身,孟士元上前两步,记起自己身份,便即站住。皇帝早已大步赶到孟丽君身前,双手紧紧握住她手臂,心中悲伤惶恐已极,口舌微张,情切之下一时反说不出话来。
孟丽君已从一路上权昌只言片语透露的口风中,猜知了事情的前后经由,皇帝和爹爹都得知了自己的呕血之症已然发作。一进殿来,便立时感触到殿上沉重悲滞的气氛,爹爹步履蹒跚、欲前又止,皇帝含悲忍泪、握住自己右臂的双手仍在不住颤抖……这些孟丽君都瞧在眼里,心头登时涌上一股暖流。
她微微一笑,伸出左手,在皇帝的手背上轻拍两下,一则略表慰藉,二来示意他松开自己手臂。又转头朝外瞥了一眼,见殿口通风,声音易于传出,低声道:“我都知道了,咱们且到里头说话。”随即高声道:“微臣郦君玉奉旨觐见。”皇帝瞧见她的笑容,又见她行事仍是一副不紧不慢、泰然自若的模样,心底升起一股希望,心神稍定,松开手来。
孟丽君走过去,扶住孟士元,道:“爹爹,你坐!”又拉着皇帝的手,道:“玄肃,你也坐下。”二人都依言坐了。孟丽君站在两个人中间,正色说道:“爹爹,玄肃,你们二人,再加上雪妹和兰儿,便是我在这世上最为亲近的四个人了。我知道你们都待我极好,皆是一心一意替我着想,当日雪妹和兰儿得知我第一次呕血之时,也是如你们此刻一般的焦急悲伤、忧心如焚。想我孟丽君这一生,有父母关爱、有好友呵护,更有两情相悦的知心爱人,上无愧社稷百姓,下不负自己的才学抱负,莫说这呕血之症未必就无药可医,便是当真难逃一死,那也是不枉的了。”话语虽轻,语气甚为坚定。
孟士元心底一酸,哑声道:“傻……傻孩子,说这些话做甚么!甚么‘死’啊‘活’的。人说‘父母在、不言老’,连‘老’字尚且不能说的,更何况……更何况那个字。总之,爹爹再不许你提这个!唉!去年六月里便已吐了血,这么大的事,你……你怎地不早告诉爹爹?”心下自也明白,女儿必是担心自己身子承受不住这般打击,方才有意隐瞒的。又忙问道:“你快说说,六月之后又吐过几次血?都是在甚么时候?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你可再不能隐瞒不说了!”
孟丽君据实答道:“七月里又吐过一回,后来便再没吐过了。”皇帝和孟士元闻言皆是“啊”的一声。皇帝的惊呼中满是心疼怜惜之情:原来在那次之后她竟还又吐过一次血。而孟士元的惊异声中却还夹杂着几分错愕不解,心底默默回忆计算道:“……当年明珠的呕血之症,第一次发作是在元宵节前一日,第二次吐血在二月十二,间隔的确是一个月。而从那往后,发作的次数便越来越频繁,从四月起已是每日发作、吐血不止……怎么君儿吐过两次血后,却再没发作过了?”女儿这时自然不会捏造事实来欺瞒自己。当下又追问道:“我听说你第一次吐血,是因为两日一夜不眠不休、疲累过度所致。那后来再次吐血,又是甚么缘故?”
孟丽君七月里第二次吐血,却是由于得知爹爹尚在人世、喜极所致。这时不愿明言,免他心中自责,微笑着岔开话题道:“爹爹,是甚么缘故有甚么打紧。你倒是先算一算,从去年六月到如今,已过了几个月了?”孟士元屈指一算,狐疑道:“……十一、十二、一月……七个月了,那又怎……哎呀!”忽然想到一事,立时明白了女儿话中的意思,只觉眼前一亮,欢喜不已。
皇帝却仍蒙在鼓里、不明所以,见孟士元面露喜色,连忙问道:“过了七个月却又怎地?”孟士元挠头道:“我先前急糊涂了,也没想到这一层:从来这呕血之症,自发病之初算起,便没有拖过半年的……她母亲如此,外祖母如此,曾外祖母也是如此……可是,从去年六月算到眼下,已经足有七个月时间了……这么说来……这么说来……”语音已是微微颤抖。
皇帝也是大喜,接口道:“这么说来,她这病症便再也不会发作了吗?”孟士元迟疑道:“……这个倒还难说。但这么看来,君儿的病,与先人之症必有不同之处,这却是一定的。是么,君儿?”说着目光朝孟丽君望去,且看她自己怎么说。
孟丽君颔首道:“爹爹,你说的不错。女儿也觉得,算来我这呕血之症,应该还不到发病的年岁,只是一时疲累过度、或是心绪骤变所致,因此暂时说来,应该没有性命之忧……”皇帝颓然道:“只是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么?那么日后呢?日后还会复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