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我也没想到,这两章居然写了这么久……

上一章末有少量重要改动,建议读者看完再看本章。

皇甫少华跪在地下,眼睁睁地瞧着公主一双纤纤素手,一下一下将自己爱如性命的画像撕得粉碎,心底却满是惊骇之意,不停地在问自己:“难道公主当真知道了?不……不可能……决计不会的……我掩饰得极好,没有人知道的……”听公主只是一语带过,并未多言,可见确是顺口胡说之语,并非当真洞悉了自己的隐秘,这才惊魂略定。

他惧意一消,痛惜悲愤之情大增,却又偏偏无可奈何。自他攻占昆明得到这幅画像之后,便将之奉若珍宝,不肯轻易取出示人。这小半年来,只除了金殿审案时不得已而用作物证、曾暂离数日外,一直都密藏于书房之中,不肯须臾稍离。今日为行纳妾之礼,方郑重请出画像,谁知竟会凭空冒出个公主来,一举将画像毁去。

其实公主这一大篇说辞貌似理直气壮、振振有词,实则强词夺理的成分居多,除却正中皇甫少华心病的一句,旁的尽是些莫须有的罪名。倘是旁人以此相责,皇甫少华自可从容辩驳,轻易便可驳倒对方,而以他的身手武艺,更有何人能够当面毁去画像?然而眼前兴师问罪之人,却是素以刁蛮无理闻名、身份地位偏又显贵无比的安平公主,她岂会听人细说道理?何况这一通歪理之中,偏又有一句歪打正着,直中皇甫少华一块郁结已久、不敢触碰的心病。实是辩又辩不得,碰又不能碰,只好哑巴吃黄连,有苦肚里咽。他心中便纵有千般惋惜、万分遗憾,也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一幅盖世无双的美人图卷,化作了无数细碎纸片,纷纷扬扬,散落得满地都是,一颗心也随之裂成了千万碎片……

满堂宾客见公主原来是为了郦丞相的清誉,这才大闹皇甫府婚宴,并亲手撕毁了画像,又听公主连 “郦丞相之事便是本宫之事”这般言语,都毫不避讳地说了出口,登时一片哗然。众人交口接耳,窃窃私语,却恁谁也不敢站出来公然质疑。

林修贤到这时方才恍然大悟,他万万意料不到,原来公主的诸般作为,并非是要不利于郦丞相,恰恰相反,正是自以为是、一厢情愿地爱上了同为女儿身的郦丞相。虽也有些替郦相担忧,但想她智计绝殊,料来定有法子化解此事,倒也不必过于忧虑。而公主千金之躯,为了心上之人,非但不惜以身涉险,更敢于将这一份感情,坦然昭示于天下人面前。这等勇气胆识,当真可敬可叹,自己身为男子,反愧不能如她这般落落大方……又想如此说来,她与自己爱上的便是同一个人。自己的满腹相思,早已在无望之中尽数化作了一片尊崇仰慕之情,公主这一腔痴念,到头来自然也是注定无果的……这么一想,心中登时对公主生出了几分同病相怜的亲切之感。

安平坐在正中高位上,丝毫不理会厅中众人的窃窃私语,若无其事地拍了拍手,又将身上飘落的几片碎纸屑拂去,这才好整以暇地说道:“好了,如今本宫替你们将那幅罪证画像销毁了,如此便也赦免了你们阖府满门的一桩重罪。这一份大礼,就算是本宫今日前来喝喜酒的贺礼了。皇甫侍郎,你平身罢。”

皇甫敬夫妇对视一眼,只觉哭笑不得:公主如此大闹婚宴,当众毁去画像,令皇甫氏颜面扫地,竟还振振有词地说是送上了一份大贺礼,这般胡搅蛮缠,实在荒唐之极,教人啼笑皆非。

安平接着从座中起身,在皇甫满门警觉提防的目光中,自顾自地走到刘燕玉身前,拉了她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周,笑吟吟地夸赞道:“好一个楚楚动人的美貌新娘子!当真我见尤怜。”

刘燕玉身着大红喜服,环佩齐整,妆容精致,掩映出一副如花似玉的娇美容颜,闻言脸上一红,愈增柔媚之态,细声细语道:“奴家蒲柳之姿,公主千岁取笑了。”

安平朝刘燕玉眨了眨眼,笑道:“今日来得匆忙,不曾备有甚么拿得出手的见面礼。这样罢,本宫也送你一份大礼……”刘燕玉心中一惊,不知公主又起了甚么古灵精怪的念头。疑虑之余,却也隐隐生出几分欢喜期盼之意:公主撕毁画像,已然替自己出了一口忍耐多时的心底怨气,这会子既说是“一份大礼”,更不知又会生出甚么事端?

公主回过身来,面朝皇甫一家,说道:“这新娘子好歹也是与本宫齐名的人物,你们就这么将她娶作二房妾侍,却教本宫的面子往哪里搁去?依本宫看来,新妇如此花容月貌,正堪匹配皇甫侍郎。那幅原配画像么,恰好教本宫给毁了。再说今日婚宴,又是一切比照迎娶原配之礼……诸般凑巧,本宫索性替你们作主了,今日便给新娘子扶正了三书六礼的正室之位!”

此言一出,皇甫父子齐道:“万万不可!”皇甫少华又急又怒,愤声道:“娶妻纳妾乃微臣家务事,公主纵然身份尊贵,终不能强人所难、干涉臣之私事!”皇甫敬连忙扯了他一下,微微摇头,示意不可无礼,接着向公主拱手道:“我皇甫家纳妾之事,原是不得已之举,绝非有意要薄公主颜面。公主容禀:我皇甫家和孟家指腹为婚的亲事,如今已是天下皆知。孟小姐下落不明、生

死未卜,我皇甫家此时若是毁婚,岂不成了背信弃义、落井下石的小人了?必将招致天下人耻笑唾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