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作者有话要说: 提醒大家,父母亲上了年纪的,一定要让他们每隔两、三年就做一次全面身体检查,以便尽早发现病因,及时治疗。千万不要自恃一向身体健康,不管不顾,一旦病发仓促,就是终身憾事。

孟丽君道:“爹爹,你别心急,且听女儿从头慢慢说来。”拉了孟士元坐下,将当日金殿审案、皇甫少华出示画像、项南金招供冒名顶替、冤案大白天下一节,都细细说了一遍。殿审之时荣兰业已离京,后来虽有平冤旌奖的圣旨,并见到皇帝传示天下的罪己诏,其中细节到底语焉不详。孟士元直到此时,方才得知冤案昭雪一事的前后曲折经过。

随即孟丽君又述说了寿王夜访、次日上表致仕并当殿举荐自己继任大丞相之位、皇帝当即一口准奏之事。说罢这一节,神思恍惚,已飞到当日翰林院草诏拜相,自己接旨后依例进宫谢恩时的情形:

那日自己第一次穿上这身金翅纱貂的蟒服相袍,手执象牙玉笏,正是意气风发、踌躇满志之时。谁知进宫陛见君王,偌大一个乾清宫内空空荡荡,不见半个内侍宫女,竟只有君臣二人。自己谢恩之后一抬首间,蓦然惊见当初中状元时进宫绘制的两幅工笔人物图,赫然正悬挂于皇上御案之后的壁上。那一刻心中之惊骇犹疑,实非言语可表,一瞬间背心已沁出涔涔冷汗。自己百密一疏,竟然忘却了宫中还存有如此明显的“证物”。

然而皇上言行举止,并无半分异样,一番嘉奖劝勉下来,依旧温言笑语如常。只是末了当着自己的面,将壁上两幅画珍重收起,那一句淡淡的、却又饱含深意的话语,至今尤在耳畔回响,令人铭感于心、终身难忘:“明堂,你只管放心大胆行事,有朕一日,自会替你担待一日。”

皇上分明早已从画像的画风笔法上瞧出端倪,知道自己是女儿身,就是那自画像中的孟丽君,却依旧准了寿王所奏,拜自己为相,并将这两幅泄漏天机的工笔人物图小心藏好。这一番用心良苦的维护之意,自己如何不知?皇上对自己的信任,并未因女扮男装、蓄意欺瞒而稍有减少。自己昭雪父冤后却不愿改回女妆的一片苦心,他不但能理解体会,更已用实际行动表明了坚定不移的支持。

这几个月来,有数次夜深人静、午夜梦回之时,不知如何,孟丽君总是情不自禁地回想到那一日的情景,以及那一刻自己的感受。只觉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难以描述的感觉梗在心间,酸酸的,甜甜的,有时化为一道暖流温暖四肢百骸,有时又转作一丝莫名其妙的悸动……这种奇妙的感觉是她从来不曾经历过的,新奇之余,不免又有一丝忐忑不宁。

按捺住心头悸动,孟丽君聊聊数语将这一段也向爹爹说明。孟士元听罢沉吟片刻,望着女儿较之三年前出落得越发明艳清丽的绝美容颜,不由皱眉道:“君儿,莫非皇上对你……”话到嘴边,到底将“别有所图”四个字又强忍了回去。他听女儿一席话中,虽未有一句直言夸赞之辞,却分明流露出对皇帝知遇之恩、信任之明的无比感激,一面听时,一面已在心下忖道:“君儿如此才情容貌,天下间的年轻男子,又有谁能不为之怦然心动?便是那九五至尊的天子,也保不定不会心生绮念。是了,那日金殿审案,皇上已然知晓了君儿与少华指腹为婚的亲事,莫非皇上打的主意,是要借相位稳住君儿,推缓亲事以便就中取事么?”一直以来他都认定,当今皇帝不过是个偏听偏信、糊涂无能的平庸帝王,虽然从女儿叙说之事看来,皇上似已改过前非,到底无法扭转在他心目中长久以来的形象,是以总不惮以最坏的心思来揣测皇帝的用意。

孟丽君问道:“爹爹,你方才说甚么?”孟士元摇头道:“没甚么。”转过话题,说道:“既然皇上已经知道你是女儿身,这丞相之位只怕也坐不长久。欺君重罪,到底不可不虑。君儿,你可曾想过,如今你出巡在外,远离京中耳目眼线,何不趁此良机,就此脱身远遁?爹爹在云南经营了大半辈子,眼下又有兰儿替你遮掩,要找出一条掩人耳目的脱身妙计,原也并非难事。”他自从听说女儿女扮男装在朝中为官,便日思夜想该如何免除这欺君大罪,后来得知女儿拜相南巡的消息,立刻意识到这是绝好的脱身机会,已想好了数条妙计,只待与女儿商议。就算拼却性命不要,也不可让爱女有半点差池。

孟丽君闻言一惊,随即恢复如常,握着孟士元的手,恳言道:“爹爹,如今朝中的格局,已与从前大不相同。寿王告老致仕,太师年高体迈,女儿继任相位,正是大显身手之际,怎能轻易言退?”知道爹爹对皇上从前听信谗言、致使忠良蒙冤之事仍有怨怼之意,又道:“爹爹,实话跟你说了罢,此番南巡虽然紧要,却还没紧要到朝廷必要以丞相之尊、亲临巡视的地步。皇上大可指派某个尚书、侍郎,赐下尚方宝剑,巡游一番便是。爹爹,你道皇上为何特地颁下圣旨命我前来?”

见孟士元默不作声,接下去说道:“我猜想原因有两个:其一,皇上知道我就是孟丽君,自然明白女儿思念父亲,恨不能胁身双翼、飞到昆明的急切之心。以女儿为钦差,正可谓公私兼顾、两全其美。”

孟士元不由

点点头,听女儿这么一说,皇上倒也算是个有心人,若非真正设身处地替自己父女考虑之人,断然思不及此。先时孟丽君叙说皇帝的种种作为,他皆抱有先入为主的念头,认定皇帝多半是垂涎女儿美色别有所图。这时心下自也明白,倘若皇帝当真只是垂涎美色,绝无可能如此轻易便放她离京,更别说是特意颁下圣旨命她出巡了。当下道:“不错。那其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