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属下无用,愧对您的信任。”
明景宸忍下泪意,摇了摇头,“不是你的错,归根结底是我害了他们。说是避世隐居不过是我安自己心的谎话,若不是颠沛流离、朝不保夕又怎么会生病?即便生病,如果还在王府中,定能很妥帖地延医用药,又怎么会早早地去了……”
老者放在桌下的手紧攥成拳,想要说点什么,但最终仍旧选择沉默。
他想,虽然这样让王爷很不好受,但起码……罢了罢了,有些事还是烂死在自己心里为好,如果让王爷知道了那些腌€€事,依着他的性子定要上帝京拼命不可,真到了那个时候,单凭自己根本保不住他。
明景宸难过了一阵,又想起一事,“对了晏温,你们后来怎么样了?你与邹大那些人认识?”
当年,老者曾替他辖制着一批出身江湖的高手,“六王之乱”开始前,他让老者带着这帮人护卫大嫂母子离开,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在世的还剩下几个。
老者刚要说话,忽然两人都听到楼梯上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老者倏地站起身,对明景宸做了个安静暂避的手势,然后独自掠至门前,反手抽出背后双锏,做出一个备战的姿势。
此时那上楼的一行人已经来到门外,为首一人“砰砰砰”地在门板上拍了三下,喊道:“任伯!景公子!”
听嗓音正是去而复返的邹大。
两人神情一松,明景宸又立刻朝老者任伯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泄漏自己的真实身份,对方点点头让他放心,随后开门放邹大以及身后五人进屋来。
邹大大喇喇地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然后舒出一口气,问任伯:“您老怎么来了?”别人或许不知,但他心里门清,近年来,因为任伯年事已高,又在某些事上与主子有了龃龉,为此一直深居简出,基本不再出来亲自为主子办事。
刚才那些同伙跑来告诉他说任伯来了,他还吃了一惊。
任伯脸上早已不见单独面对明景宸时的外露情绪,只刻板着一张严肃的老态面孔撒了个谎,说:“上头见你们迟迟不归,便叫我走一趟。”
邹大笑道:“主子竟然还特意劳驾了您出山襄助,真不知道是因为过分看重景公子,务必要见到他这个人,还是觉得我们几个太过无能,耽误了他的大事?”
任伯只当没听出他话里的讥讽,又道:“我在洛州碰到乔五他们几个,从他们口中得知你们回京的路线。算着你们正途径汀州,恰逢我刚收到消息,说汀州顾氏的几兄弟整顿了残余人马又联合了周边的几家势力要攻打司徒氏报仇。料想汀州马上又要乱起来,便赶来接应你们。”
【作者有话说】
咱们周五见~
第145章 彼此试探
邹大道:“原来是这样,任伯真是宝刀未老,曲姑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您老竟还能单枪匹马地进到城里来,不惊动任何人。高!实在是高!”说着竖起大拇指对着任伯一脸崇敬之情。
任伯冷笑道:“你小子也别阴阳怪气,先想办法脱困才是正经。据我所知,目前城内外兵力悬殊,司徒氏败局已定,不出三日就会城破。出城的时机稍纵即逝,你可有什么打算?”
邹大摊手,“我能有什么打算,现如今不是有您老在么?单凭您吩咐就是了。”
明景宸听他们交锋了几句,暗道这个邹大不仅和那五个同伙关系不睦,似乎和晏温也有些龃龉,说话夹枪带棒的。也不知他们话里的主子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连晏温都要听命于他,真是好生奇怪。
然而疑惑归疑惑,他并没有冒然出口询问,只不动声色地继续听他俩说话。
任伯道:“外头攻城的既有顾氏的人,想来他家在汀州经营多年,即便不是真的爱民如子也不会像匪类强盗一般同意干屠城的勾当。只要能挨过城破时的兵乱,等城里张贴了安民告示、开了四方城门后,咱们乔装混在出城的人群里行事,自然就能万无一失了。”
邹大点头,“您说得有理,就这样办。”随后带着那五个人出了屋门。
任伯不动声色地看了明景宸一眼,见对方意会地朝自己点点头,便放心地一同出去了。
昨夜这条街上被兵卒抓走的青壮有二十来个,逃过一劫的不过寥寥,此时有胆大的正蹑手蹑脚地摸出来收拾门口的狼藉。
店家见住客归来,外头又暂且恢复了平静,就去厨下洗切烹炒准备弄几个小菜祭五脏庙。近些年来他家这间客店不过是在挨日子硬撑,早就濒临倒闭,他无闲钱养小工,导致店里的活计全需要他一人操持。
邹大他们下楼的时候,远远地听到厨房那头传来“刺啦”的煎炒声和锅铲的磕碰声,菜籽油裹着大白菜的香气从大开的窗户里飘出来掠到鼻端。
邹大舔舔嘴唇,先让五人自行散去休息,然后走到柴门边的菜畦旁等着任伯。
任伯来得很快,也不和他打哑谜上来就开门见山道:“你还有什么事要问的?”
邹大笑了笑,踢了一脚菜畦里被冻得梆硬的土块,“楼上的那个景公子究竟是什么人?”
眼底的利芒一闪即逝,任伯不答反问他:“临行前,主子没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