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顺亲侯的家庭教育明显有问题啊,竟然不是教导戚霁开做一个恭敬有礼的人,而是教他要在外人面前表现得恭敬有礼。
就好比告诉自己孩子:自身涵养并不重要,但对外必须温良恭俭,而这么做的原因只是为了博个美名。长此以往,那不是我将不我吗?
戚霁仪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没吭声。
吃过晚饭,戚霁开丢下碗筷逃也似的离开,戚霁仪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没说,他不光对陆久安这个素不相识的外人冷淡,连同自家兄弟也不甚近亲,像个长得好看但没感情的雕塑。
稀奇,一家五个瓜,真是各有各的歪法。
陆久安到顺亲侯府,当然不是告状来的,沟通家长了解详情才是他的目的。
于是他斟酌,开口道:“戚侯爷,恕我直言,戚霁开这孩子虽然顽劣难训,但本性不坏,而且也有悟性。只要稍加指正,我相信他定能改过迁善有所作为。还请侯爷配合我,找出症结所在,援以良方。”
“那再好不过了,陆司业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对这个屡教不改老是给他捅娄子的儿子,顺亲侯除了胖揍一顿别无他法,他本来已经灰心丧气,眼下峰回路转,自然是求之不得。
有顺亲侯的配合,两人交谈得十分顺利。
而陆久安从接近两个时辰的沟通里大致得出了结论,就是一个孩子缺爱的故事。
顺亲侯喜好美色,儿子女儿一个接一个得生,却从未主动关怀过。顺亲侯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若是儿子犯错捅到他面前来,等待戚霁开的便是变本加厉的打骂。
这就是戚霁开与自己父亲唯一交流感情的方式,也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得到父亲关注的办法。
陆久安叹了口气。
顺亲侯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如何,陆司业,犬子还能补救么?”
陆久安把自己的猜测告诉顺亲侯,顺亲侯沉默良久,离开侯府的时候,陆久安看到戚霁开的身影从窗纸上一闪而过。
翌日一大早,祭酒来到国子监,便从蔡公双口中得知了陆久安做家访的事。
“陆司业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单枪匹马就去了顺亲侯王府。”蔡公双赞叹。
祭酒隐约忆起不久前和几位友人聚首的场景,筵席上,向道镇对自己这位新来的属下赞不绝口。
为此他特意关注了陆久安几日,此子职责分内的事做得还不错,但总体来看还是中规中矩平平无奇,和向道镇所讲相差甚远,也许是向道镇言过其实了。
现在看来,难道是自己看岔眼了不成?
他垂思半响,将陆久安叫到面前询问此事。
陆久安不卑不亢,把自己为何决定做家访,以及家访的经过一五一十告诉上司。
祭酒听了感慨万千:“虽知其然,未必知其所以然。你想得很周全,不光做好了训导之政,还能追本溯源了解始末,蔡公双冷宁阮远不及你。”
“至于昨日那名学正,我会视情况裁定。”
总而言之,国子监的诸多事,可以适当地挑一些出来,放心大胆交由陆久安全权处理了。
第188章
蒲月,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重重兵丁身着盔甲在前方开道, 挺近岭山。
岭山并不是单一的山, 而是一条山脉,绵延数十里, 如一条巍峨的长龙, 横贯在晋南一侧, 将大周劈开成了东西两半。
远远望去, 但见山峰与天相接,云遮雾绕。走得近了,古木参天,粗壮的树根张牙舞爪地盘虬在地,树冠遮天蔽日。其间虫鸣鸟叫, 珍奇异兽从没膝高的草丛里掠过, 不知凡几。
皇室将一年一度举办的岭山围猎设在此, 不得不说充满了冒险与刺激。
岭山山脉前有一大片空地, 占地数十亩,建有亭台楼榭,专门供人休憩夜宿。
岭山围猎发展至今,已经不单单是围猎如此简单, 还兼野外宫宴。因此来岭山不只文官武将皇亲国戚, 还有各家官宦子弟,女眷妃嫔。
进山之前要对山神行祭拜礼,太常寺小吏在祭坛上摆满果蔬珍馐, 由永曦帝手持燃香插入高耸的香坛,香烟袅袅, 迎风直立而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