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知又往前走了两步,俯下身去,拽开男人领口,男人面上雪镜遮去眉目,只留下下半张面孔,锋利的下颌线、单薄的唇,薄得近似于薄情寡恩。
……有点眼熟。
倪知抬手,摘下男人雪镜。
如同往昔重演,面具下,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漆黑浓密的眉睫,笔挺的鼻梁,紧闭的眼狭长,线条优越英俊。
席惟。
居然是席惟!
倪知呼吸一瞬间停顿,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这一刻心底弥漫的情绪究竟是什么,下一刻,原本紧闭眼睛的席惟猛地睁开双眼,抬手攥住倪知的手腕。
倪知吓了一跳,下意识挣扎,只是脚固定在滑雪板上,没有维持住平衡,就这么被席惟给拽了下去。
雪很厚,厚到人躺在上面,能够压出深深的痕迹,倪知无法说话,席惟也没开口,两人沉默地在一片雪白的松林间争执搏斗,都想将对方狠狠压下。
只是真正上手之后,倪知才发现原来席惟的力量这么大,就像是一头暴怒却又安静的猛兽,浑身的肌肉紧紧绷着,其中蕴藏的力量,不用一点的技巧,就能轻而易举地将他的手腕掐断。
倪知所依赖仰仗的那些技巧,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失去了用处,他被席惟压下,胸膛剧烈地起伏,挣扎间,雪镜被蹭歪了,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黑得像是深不见底的夜色。
席惟凝视着他,呼吸不见丝毫的紊乱:“认出我了?”
倪知没回答,席惟笑笑,替他将脸上蹭上去的雪沫擦去,“没认出我怎么不照着头打,这样手下留情,万一真是坏人怎么办?”
倪知差点被逗笑了。
席惟居然说别人是坏人?
倪知冷冷地竖起一根中指。
席惟笑笑,漫不经心地将他的手指包在掌心里:“和莱昂玩得很开心吗?他怎么不陪你一起滑下来。”
倪知没有力气再和他对峙,努力地调整呼吸,躺在那里不再看他。
天空被浓密的针羽遮蔽,大雪将一切洗得明亮灿烂,失去了雪镜的保护,倪知的眼底泛起水光,像是泪痕,闪烁着,比天上的星空更加明亮。
他的皮肤很单薄,这样冷的天气,鼻尖很快就泛了红,连带着眼尾同面颊,都有着脆弱而香艳的痕迹。
席惟撕开手套,用嘴咬着指尖,把手套拽了下来,而后轻轻地触碰倪知的眼睛,替他将流下的生理性的眼泪擦掉,而后替他将雪镜戴好。
他的动作很温柔,像是怕弄痛了倪知,倪知眼睛轻轻地动了一下,看向席惟。
从下而上地去看席惟,他一向冷淡戏谑的神情似乎变得平和了不少,甚至让人觉得,这一刻被他看着的人,是被小心翼翼珍藏着的。
……
倪知忽然问:“你知道顾霜纯也来了吗?”
“谁?”席惟甚至要想了一下,才想起来顾霜纯是谁,“你不想他来?那我让人把他送回去。”
倪知沉默下去,忽然直起腰身,重重推了席惟一下。
席惟被他推倒后没有反抗,任由他翻身起来,跪坐在自己身上。
上下调转,倪知压制住席惟,可他很轻,哪怕坐在腰腹上时,也没有一点实质的存在感,要人忍不住想要离他更近、更深,才能去确认他真的停留在自己身边。
席惟对着倪知笑了起来:“喜欢在上面?”
倪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表情都被藏在了雪镜后面,唇微微抿着,显得有点情绪莫测。
席惟从来没有真正琢磨透他的心事,可却由此更加好奇。
放眼望去,几公里内都荒无人烟,只有大雪和松柏,沉默地见证他们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