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光霁蹙眉看了他一眼。
便是这个眼神,竟让谢微楼感到有些熟悉。当年他刚拜入剑阁,年少气盛,倨傲无比,从不把别人的命令放在眼里。
由于他是被老仙尊亲自带回来的,当时的剑阁阁主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而叶光霁作为剑阁的大师兄,对行事乖张的不满时,便会向他投来这样的眼神。
当年谢微楼视若无睹,如今时隔百年,曾经的年少轻狂早已褪去,甚至在人世间摸爬滚打这两百年,早就将他的心性磨平了些许。
于是再次面对叶光霁这样的眼神,谢微楼的心中五味杂陈,竟然一时反驳不出些什么。
叶光霁不由分说将那枚剑势塞到他手里,用一种兄长对着幺弟的口吻道:“拿着它,务必保护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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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一别,谢微楼就再没见到叶光霁。他独自一人守在月华殿中,望着空旷的大殿,心底的孤寂如荒草般疯长。
起初,妙音每日都会按时出现,带着精心准备的膳食,还会陪谢微楼聊会天,绘声绘色地讲述些门内的琐事。
可后来妙音也不来了,接替她的是一个送饭小童,他告知谢微楼,妙音也下山去了。
小童将膳食放在桌上,便谨慎地躬身退了出去。谢微楼望向窗外,一直到案上碟子里菜肴热气逐渐消散,也没有动一下筷子。
即便没有人告诉他发生了什么,可灵境山四阁阁主如今已下山其三,山下的局势一定不容乐观。
谢微楼望向窗外,天阴沉沉的,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序曲。
叶光霁让他留在月华殿,本意是为了保护他,可此刻他却觉得自己像个旁观者,对即将到来的一切都无能为力。
在月华殿又熬过漫长的一天,谢微楼再也按捺不住,此时叶光霁他们正在山下抵抗魔族,自己不能只在月华殿干等着,必须做点什么。
于是他径直去了灵枢阁。
刚踏入灵枢阁,谢微楼便察觉到一股异样。往昔弟子们各司其职,一片繁忙,如今阁内弟子数量锐减,剩下的还不足之前的一半。
仅有的弟子们脚步匆匆,神色凝重,手中捧着各种灵物和丹药,穿梭在各个房间之间,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
谢微楼继续往里走,眼前的景象让他愣在原地。只见原本宽敞的安置伤患弟子的阁里,此刻摆满了临时搭建的床铺,上面都躺着人。
那些人中不仅有穿着灵境山弟子服的人,还有其他宗门的弟子,互相躺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呻吟声此起彼伏。
而灵枢阁的弟子们在其间奔忙,一刻都不敢停歇。谢微楼拦住一个路过的弟子:“怎么会有这么多伤者?”
那弟子喘着粗气,简短地说道:“与魔族交战,伤亡惨重……”
话音未落,就被一旁匆匆赶来的同伴拉走。
谢微楼看着眼前混乱的场景,直到听到有人叫他。他转身一看,见轻寒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
和周围的弟子一样,轻寒的脸上也写满了憔悴,她见到谢微楼,俯身行了一礼,低声说道:“谢前辈,师尊让我带您去花谷。”
谢微楼点了点头,跟着轻寒穿过嘈杂的灵枢阁,来到了山脚下的花谷。
素祁正盘膝坐在一棵巨大桃树下,她身着一袭素衣,半边身子皮肤沟壑纵横,与另一侧年轻光洁的肌肤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反差。
此刻,她身旁的软榻上躺着一个少年,少年面色苍白如纸,双眼紧闭,气息微弱,正是几日前送来的褚凌。
素祁缓缓收回手,声音带着一丝叹息:“那些大多是遭魔族入侵的宗门幸存弟子,除了他们,其他人都已经被掳走。诸位连日来不眠不休,才将他们尽可能救回。”
谢微楼疑惑:“掳走?”
素祁点了点头:“那些魔族专挑势力弱小的宗门下手,掳走身强体壮的弟子。没人清楚他们受何种驱使,又怀有什么目的。”
听到这话,谢微楼沉默片刻,他此刻就算知道这些,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将目光投向褚凌:“他怎么样了?”
素祁看着褚凌,像是早已料到谢微楼会有此一问:“身体上并无外伤,送来时魂魄却十分不稳。我已用灵力稳固住他的魂魄,若强行唤醒,极有可能损伤他的神魂。您若有什么想问的,只能等他自行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