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风大,棉帽怕吹飞都得系带子,顾昀川嫌繁琐,往常不到风雪天,就是放到他枕头边,他都不见得能戴,非得把耳朵冻红了才行。

顾知禧可好奇:“哥夫你是咋说的啊?”

“我也没说啥。”沈柳也不知道近来是咋回事,老爱闻木头烧焦的味道,他凑到火边嗅一嗅,笑着说,“晨时那会子……他自己主动戴上的。”

“阿娘你可听见了啊!”顾知禧佯作生气地鼓起脸,“以前我和阿哥说,他都嫌我烦。”

赵春梅掀开锅盖,丸子的肉香混着萝卜的清甜溢了满屋子,她笑着道:“那你说给娘听,娘不嫌烦。”

沈柳歪着头看向顾知禧,跟着附和:“那你说给哥夫听,哥夫也不嫌烦。”

顾知禧气地打他,可她收着力气,一点儿也不疼,倒是惹得小哥儿哈哈笑了起来。

眼见着炖汤熬得差不多火候了,赵春梅用长柄木勺缓缓推散了汤面。

丸子吸饱了汤汁,涨得浑圆饱满,白萝卜熬得半透,随着沸腾的热汤上下翻动。

眼瞧着差不离,再煨上一会儿,待萝卜熟透就能出锅了,赵春梅用勾子扒拉了下柴火,灶火渐弱,转为小火慢熬。

旁边的灶眼也开了,架了只小铁锅,一边炖汤一边将玉米饼子贴上,待会儿出锅时两边都热乎。

趁着沈柳接人的工夫,玉米面糊已经发好了。

掀开瓷盆上的盖布,赵春梅用木勺子轻拌了下,面糊蓬松起黏,挂得住锅,可以贴饼子了。

得先拿葫芦瓢舀上半瓢水,将将没过锅底后,大火烧开。

趁着水沸锅烫,把玉米糊贴在锅壁上,用热铁的高温将面糊烤熟。

沈柳加了把柴火,用卷了边的破蒲扇灌上把风,嗡地一声响,火苗窜了起来。

不多会儿,铁锅烧得发红,锅底的水噗噗冒了泡。

赵春梅揪起面团在掌心轻拍搓圆,粘乎乎的面饼贴上热锅壁的刹那,呲啦一声细响,玉米的甜香和着柴火味在梁柱间流转开来。

围着锅边贴了整圈,盖上锅盖子,转成文火慢煨,待锅水烧干,玉米饼子就贴好了,拿铲子铲进瓷盘里,饼底焦起一层锅巴,又香又脆,饼面软和宣腾,还冒着热气。

顾昀川进灶房时,萝卜丸子汤正盛出来,他刚想过去帮忙,才想起来自己腿跛,端汤容易洒,指尖轻轻收了回去。

顾知禧已经捏住了汤盆边:“阿哥洗手,咱吃饭了,哎呀酱菜没拿,阿哥拿酱瓜。”

“来了。”

堂屋里,烛台轻轻放到边柜上,一屋子暖黄的光。

饭菜上桌,家人围坐,赵春梅把汤都盛好了:“快趁热尝尝。”

粗瓷碗挪到眼前,沈柳埋头吹开热气,先抿了口汤,萝卜的甘冽混着肉汤的醇鲜在舌尖慢慢化开。

丸子咬开时汁水迸溅,掺在里面的糯米又甜又软,香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他近来身子不咋舒坦,前儿个还起了低热,顾昀川不在家,阿娘急得要带他看郎中,沈柳既怕花银子又躲懒,只道是风寒着了,喝了大碗热姜汤下去后好了不少,可胃里还是恶心。

怕家里人担心,一到做饭时就寻别的事儿做,喂鸡、扫院子,阿娘和宝妹从来不说什么,还怕他又风冷着,叫上灶边烤火。

好在今儿个这萝卜丸子汤没啥事,他闻着好香。

顾昀川见他比之前有了些胃口,伸手拿起个玉米贴饼子:“吃一些?”

从灶房到堂屋这一路,饼子已经不多烫了,正好下口。

沈柳接了过来,张嘴咬了一小口,饼底烤得焦脆,那股子味道和柴火味有些像:“好香。”

顾昀川这才放下心来,又将他的汤碗加满:“那多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