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壮汉慌了神。叶星辞却不以为意,抹了抹脸,抖落身上的泥土,去别处巡查。
回到衙署,楚翊促狭地问:“怎么浑身泥,这是刚被女娲捏出来?”
“跟人摔跤来着。来,咱俩也练练!”叶星辞洗了脸,勾住楚翊的肩。正嬉闹,忽听于章远在门外禀报,探马已回。
“快传!”叶星辞中止暧昧的摔跤,整了整衣领。
庭院里正开庆功宴,斥候进门时,卷进一阵酒菜的香气和喧闹。那人单膝跪地,浑身干结的泥块簌簌而落,可见侦查之艰辛。
叶星辞请他坐下,说说齐军败退后的情况。
“禀宁王爷、叶将军,目下叶将军的兄长正在整合残部和地方守军,征召官府的公差从军。”斥候跑得嗓音喑哑,但条理清晰,“州府的兵马哪打过仗,见到败退的惨状,人心惶惶。齐国朝廷在加征重税,人人都惦记家里,当即就有不少胆大的逃回家去了。”
“让公差从军?”楚翊眉头微蹙,一针见血,“看来,已经没有兵源了。大量军户被派往江边组建水军和江防,误了春耕。征兵力度再加大,江南就要闹饥荒了。”
“王爷说得没错。”那斥候点头道,“现在,绝望的心态在齐军中蔓延。有的败兵故意发出哼哼声,说自己是待宰的猪猡,引得无数人一起学猪叫,十分荒唐。”
叶星辞又询问了些细节,然后叫对方去休息,和一起探查的兄弟们领些酒肉。他看向楚翊,眸光熠熠:“我想,最近二哥也许会派人€€€€”
“报!”降为传令兵的于章远又通禀:“齐军遣使而来,正在城外候着。”
“巧了!”叶星辞在膝头一拍,与爱人相视而笑,请齐使前来会面。
他让小灶加几道快手菜,做一道汤羹,又切来现成的烤肉。筵席刚布好,使者进门了,开口便称叶星辞为“五公子”,暗暗强调手足之情,十分热络。
使者仅有两人,都是二哥绝对的心腹,与叶星辞有过几面之缘。
四下烛光颤动,叶星辞与夫君迅速交换眼色,瞬间做出判断:二哥有意投诚。而且,他夤夜遣使,地方官并不知情。
“坐,请坐。”叶星辞笑着请二位使者落座。
对方急得连口茶也没喝,开门见山,说听闻贵国摄政王在军中,不知真假。若为真,二公子想与王爷面谈。
意思很明白,事关重大,要和能拍板的人谈。五公子虽为主帅,可有些事恐怕做不了主。
“没来得及介绍,这位便是。”叶星辞笑着看向默默陪席的摄政王。
楚翊微微颔首,略一抱拳。玉簪素服,淡然自若,像个寻常的军中谋士。
“他?”使者讶异,认真打量楚翊。
那通身的气派贵不可挡,俊逸如碧潭倒映的千年松影。不过,深邃的眼窝里弯着温柔的笑,比酒店的老板娘都和气,哪像杀伐果决的摄政王。二公子说了,那是个弑兄狠人。
使者笑了笑,难以置信,口吻略带轻视:“敢问,阁下可有证明身份的信物?”
闻言,叶星辞有些不悦。他霍地起身,窜到楚翊身边,在对方面颊轻轻一吻。随即恣肆一笑:“这就是信物。”
楚翊神情自若,只是耳廓微红。
北方真是民风彪悍!两名使者震惊地瞪大双眼,低声交流两句,这才彻底信了。他们依然没动筷,而是说出一个令叶星辞有点意外的消息:
“二公子就在城东十里。既然王爷在此,在下便请他前来,与王爷相见。”
楚翊温雅一笑:“本王将在城门亲迎。”
使者婉拒:“不劳尊驾,二公子不想张扬。”
楚翊了然,更加确定对方想要投诚的念头。稍候,无论这位二舅兄扯什么,话里话外多硬气,他都奉陪便是。
“我不带排场,就这么去,不惹人注意。”说着,楚翊披起斗篷,叫门外的罗雨陪自己去一趟东门。
“我猜到二哥很急,只是没想到这么急。”在城门旁的廨房等待时,叶星辞如此嘀咕。
“我猜,他是突然收到了什么出乎预料的消息,才急于见我。”楚翊玉立窗前,气定神闲,“等一下,他应该不会直接议和,而是提出面见令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