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说,一路虽提心吊胆,但不曾遇见。
“和我们在出发前推测的一样,城里兵力严重不足,青壮全随主力出征了。”借由这几个问题,叶星辞又彰显出强大的整合细节的能力,果敢而慧黠,“城里只有老弱兵卒,再加上楚献忠带回的一些亲兵。否则,在城门盘查这样重要的差事,不会只安排老眼昏花的老卒。没有大量哨骑在城郊游荡,也是因为人手不够。”
楚翊修眉紧锁,缓缓点头。
“他们极力拓出一条护城河,是为了全军出击时,后方安稳。”叶星辞环顾众人,略显苍白的修长手指点在地图上的堑壕,“楚献忠想放手一搏,能派的都派到前线去了。佯攻时,我们必须攻破护城河这道防线,才能激起他的恐慌,迫使他调兵回防。”
“河道这么宽,而我们只有一千八百人,你有什么好办法?”众目睽睽,楚翊丝毫没有王爷的架子,认真讨教。
“不知道,我得亲眼去看看。”叶星辞神色坚毅,目光穿过树林,眺望远处若隐若现的高耸箭楼,“顺便再观察一下敌军兵力,验证我们的猜测。在计划周全之前,按兵不动。”
在场的军官全都看着楚翊,等位高权重的摄政王部署下一步。
楚翊却将目光琐在心上人脸上,先是笑笑,旋即严峻:“叶小旗,孙副总卫曾赞你智勇双全。如今他壮烈殉国,本王点你为将,把这一千八百人交给你指挥,你能否担此重任?”
“我?”叶星辞一怔,心弦紧绷,有些发怵。不过,这是难得的机会,梦寐以求的时刻!他要把握!
他眼中的羞怯不安一扫而空,单膝跪地领命:“末将必不负厚望!”
“好,叶小将军!”楚翊顺势改了称呼,将少年向梦想推了一把,“从现在起,由你全权部署,本王也听命于你。”
就这样干脆地交出了决定权,给予绝对的信任和支持。
叶小将军,久违的称呼令叶星辞喉咙发堵。他终于,是叶小将军了。
众人的目光,都移到叶星辞身上。没有轻蔑,尽是欣赏。他们都知道这少年,初登战场,便立下斩将之功,又献出奇策。叶小五的名字,已传遍军营了。
叶星辞被看得红了脸,冰凉的脚趾在靴子里乱动。迎上楚翊鼓励的眼神,才放松了点。
他握紧拳头,感觉手中有千钧之重,这可是一千八百条年轻勇敢的性命啊!他们已在雪山任凭天命摆布,而今,该尽人事了!
他清了清嘶哑的喉咙,首次作为一个队伍的统领而讲话:“诸位同袍,我带几个兄弟趁夜再探一番。大家在此休整,恢复体力。可挖一些这样的散烟土灶,用石板做些热食来吃。”
叶星辞给大家介绍过散烟灶,收拾东西,轻装简行去探查敌情。
没带长兵,只带了匕首。他点了一个会喀留话的,名叫来壮的年轻人,又令于章远和宋卓相随,徒步前往沙雅城。
于章远频频追问:“你真的没事吗?你刚才都要死了!”
叶星辞轻松道:“刚才的我要死了,和现在的我,有啥关系?”
十多里路,半个时辰便至。
叶星辞在吊桥前停下脚步,仰望坚耸于冷风中的城墙。夕阳斜照,洞开的城门如沉默的猩红兽口。
城墙上的守军,果然都是老卒,白发赫然可见。
城池孤立于苍黄的草原,附近有河流流经,也是护城河的水源。城不大,别说与兆安和顺都比,就连鹰嘴关也不及。
但这条粼粼的护城河着实雄伟,犹如瘦子脖上套了一圈大饼。
天气已冷,但河水尚未结冰。再冷一点,河道内的水就会排干,在底部埋下木刺。
周围行人往来,似与平日无异。推车的,赶羊的,挑担的……叶星辞打量吊桥,吊索是数条粗重铁链,与闸楼内巨大的辘轳相连。河道两岸,皆有拒马和箭塔,不过塔上无人值守。
如何拿下这道防线,逼出楚献忠的恐惧?
敢死营没法现造渡河的壕桥,就算造出简易的,且成功搭设,须臾便被敌军一把火烧了。
杀士卒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灾也。攻城为下下之策,攻方阵亡三成是常有的事。而现在,他们必须佯攻。用这一千八百人,造出十倍的阵仗。
俗称忽悠。
夜袭,唯有夜袭,以夜色为伪装。
然后?快速拔除拒马€€€€叶星辞注视这座城池,眸光沉静,脑中却奔腾澎湃,一步步推演着。掠过耳畔的冷风,似乎裹挟了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