旌猎猎,斧灼灼,不负黎民意。
碾我为痕引同袍,燃我为炬照太平。
天威直卷重云关,锦绣江南尽北歌。”
听着“敌军”的宏愿,也许是桶里太热了,叶星辞胸臆间也激荡着火气,不忿地哼了一声。不过,单看内容,确实作得不错。
楚翊盯着房间一角自顾自出神,片刻才笑着问:“让江南响起北方的歌,是不是比占领祖坟什么的好听一些?”
“这是谁写的?”问出时,叶星辞心里已然有了答案。碾我为痕引同袍,燃我为炬照太平,多么激昂。定然是那个他从未谋面,却透过楚翊的灵魂与之神交已久的男人。
“是恒辰太子儿时所作。”楚翊神情自豪,为侄子兼挚友的卓尔不群而骄傲,“那时先考在位,非常喜欢,命各地驻军传唱,而我还是个尿床的小屁孩呢。”
叶星辞抿嘴一笑,聊起遇险一事。案情没什么进展,虽然将沉船拖上来细查,但每条线索都中断了。
“万一,最后查出来跟你四哥有关,你会怎么办?”叶星辞关切道。
“说实话,我不知道。”楚翊眯了眯眼,好像面前有可怖的东西,声音也艰涩如含了一颗苦果,“我们兄弟九个。大哥与先皇争位落败,服毒了。五哥犯事被流放,已经没了。六哥,也就是我养母的亲生儿子,早夭。七哥骑马跌落,重伤不治€€€€之前他常为皇族操办白喜事,我算是接了他的班。八哥因被先皇申饬,惊恐交加,睡梦中猝死。我就剩两个哥哥还活着,一个出家,一个恨我。”
“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叶星辞的脸被干热熏蒸得绯红,汗如雨下,眸光和眼睫都湿漉漉的,像挂了蜜糖。楚翊怔怔地看着他,似在追忆什么。他此刻只露出一颗脑袋,所有特征都被掩藏,像独立于男女之外的另一种存在。
迟疑一瞬,楚翊吻了过来。
叶星辞热烈回应,四唇缠绵如两条离开水塘相濡以沫的鱼,把绵绵情话直接喂进对方嘴里。像蜗牛用触角探索世界那般,用舌去冒险,深得像要碰到对方的心。
热吻的间隙,叶星辞喘着气,故意含糊嘀咕:“牛牛要烤熟了。”
楚翊浑身一震,像被抽了一巴掌,浇了一桶冷水。他撤离缠绵的双唇,舔了舔嘴角的水痕,有点不知所措:“不,不会的吧。没,没那么热吧,哈哈。”
他好像,还没彻底接纳真正的我。叶星辞落寞一笑,问:“若我只剩一颗脑袋,但意外活下来了,你还爱我吗?
“爱。”
“可是那时,我身上什么特征都没了。所以你看,有时候爱无关男女。”
楚翊不禁笑了,沉吟道:“我知道,我已经接受你是男人了。就当是生了一种怪病,别人长瘤子,你长牛子。不过,再给我点时间适应。”
“其实现在这样就好,你不必为难自己。”叶星辞朝前冲了一下,碍于阻隔,无法去握对方的手,便只用温柔坚毅的目光锁着对方的双眼,“也不必为了我而抛弃自己,没有人值得你那么做。”
都是假的,才不是心里话,以退为进而已,叶星辞暗自吐舌。他就是个淘气的臭小子,又非圣贤,当然渴望全身心的爱意。
楚翊喉结微颤,瞳仁因触动而泛红,抿着唇轻轻“嗯”了一声。
“啊,那是不是还有一包药?”叶星辞转过头,望着窗边的小几。在楚翊将那团棉布包裹的东西拿来后,他失笑道:“看错了,这是我故国的一捧泥土,上次过江带回来的。”笑容的底色,是微红的眼眶,和淡淡的凄凉。
他当然知道这不是药啦,嘴上却怅然道:“生女有所归,鸡狗亦得将。岂料,男人也逃不过这样的命运。我常梦回江南,醒来枕头都是湿的,还好有你。”
果然,楚翊眼中顿时溢满怜爱和疼惜,盯着手里的一包土看了一会儿,小心地放回原处。这样主动暴露内心,故意流露真情以麻痹敌人的伎俩,他十几岁就写进自己的兵书里了,却还是没有看破。
“不说这些了,帮我擦擦汗。”叶星辞释然地笑笑,眯眼挤走险些流进眼中的汗,热得直伸舌头,“热死了!我要融化了!”
楚翊从袖中掏出手帕,看着上面翠绿可爱的柳条,没舍得用它去擦汗。他另找了一条帕子,笑道:“你像一条正在制作中的熏肉,偏瘦的那种。”
“嘻嘻,那你打算从哪开始吃我?”桶中的美人烂漫无邪地歪歪头。
楚翊心里一乱,手也跟着乱,擦桌子似的粗鲁地给人家擦汗,“我呢……没你那么爱吃肉,我不馋。”
眼前的情景和大浴桶,又令他回想起定情那一夜,自己在小骗子沐浴时误闯。但他已不再后悔,当时没回头。因为无论如何,他都爱小五,这不会改变……思绪被急促的敲门声打断,罗雨在屋外高喊:“王爷,案子有线索了!”
“快去看看!”叶星辞眼睛一亮,破壳般从浴桶腾空而起,掀翻了茶点。楚翊慌忙用毯子裹住他,不许他出门,一身热汗容易受风。
“哎呀没事,抓凶手重要!”
楚翊怒喝:“你的身体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