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维希看着菲尔德不笑时就异常冰冷的脸庞,低声笑起来:“因为你看起来真的很像一个暴君。不敢想象教宗那种儒雅的人会有一个看起来那么不近人情的儿子。”
“越是儒雅的人咬人越疼,他们就像沼泽地里的蛇,冷不丁给你一口,你就永远走不出那片沼泽了。”
“你这会倒更像是读哲学的人,说的话都带点诗意。”路德维希深深地看着菲尔德。
“今晚教皇会来临吗?”他问。
“当然,谁会错过自己女儿的成人礼呢?”菲尔德耸肩,吃干净盘子里面最后一片火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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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你怎么才回来?”
昏暗暧昧的氛围下,诺尔蹲在桌子下面看着姗姗来迟的祝尧小声抱怨。
“我看到有一位客人端了一盘火腿,想着用火腿来搭配香槟也是非常有品味的事情,但是我走遍了所有餐桌都没看到火腿。”
祝尧也蹲下来,将鹅肝递给诺尔,诺尔手中的糕点已经被他吃光了,甚至打了个响亮的嗝,但这个年龄的男孩吃再多也还是会觉得饿。
“虽然算不上顶级,但是要比一般的鹅肝好吃太多了,估计厨师也想不到真的会有人吃它,教皇家的厨子肯定贪了不少钱。”诺尔点评说。
祝尧也吃了一口,没觉得它跟普通的鹅肝有什么区别,其实在小镇里,鹅肝反而是人们很少吃的东西,他们通常用冰包裹卖到城里面。
“你为什么蹲在这里?”祝尧透过桌布看到人们舞动的双腿,各式各样的鞋子绕来绕去令他眼花缭乱。
诺尔迅速把鹅肝吃掉,又喝光了杯子里的酒,擦了擦嘴:“为了防止美丽的小姐看到我进食的粗鲁样子。”
祝尧不解的看着站起来像个英勇武士的诺尔,他将领结摆正,因为钻桌子而混乱的头发也重新梳整齐。
“现在我要上战场了,祝福我吧祝尧!如果今天成功的话,一年后你会看到我的孩子满大街跑。”诺尔自信地笑,挺起胸膛向舞池走去。
他去往的方向有一位落单的小姐,正扇动轻盈的羽毛扇等待英俊的男士邀请她共跳一支舞。
诺尔雄赳赳气昂昂,他挥别还在不停吃东西的祝尧,无视对方向他疯狂摆动的手,向着美丽的小姐进发。
祝尧放下手,终于把嘴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他其实只是想告诉诺尔,他的屁股上不知道沾了谁碰掉在地上的奶油蛋糕,黑色布料上一块白色痕迹真的很明显并滑稽。
但此时,诺尔已经和他心心念念的姑娘搭上话了,如果忽略诺尔有时不靠谱的性格,伯爵之子这个名头其实还是很有看头的。
他掏出一条手巾将嘴巴擦干净,举着香槟酒沉默地靠在桌边看向舞池最中央,红色的裙角飞扬,温莎尔那张开心笑着的脸庞上是自信与发自内心的骄傲。
祝尧随着乐队的音调哼起歌谣,那是一个有些古老的故事,年迈的父亲将年轻貌美的女儿送上出岛的渔船,女儿临行时说父亲是个懦弱的男人,不顾自己女儿受到的屈辱卑微的讨好那些伤害女儿的人。父亲流着泪没说话。但是最后女儿坐在渔船上回头看的时候,小岛被火光笼罩,她突然想起码头边砸烂的船只……
不知道为什么乐队们会演奏起这样悲伤的音乐,这显然不太适合在欢快的生日宴会上出现,并且过生日的寿星还是个被父亲捧在手掌心的女孩。
那不太符合美学的无规则蓝宝石在灯光下折射着光芒,刺进祝尧的眼里。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家总觉得自己和多德姐弟有些相像,因为他们拥有同一个父亲,都流淌着亚马蒂斯的血脉。
只是不同的是,他们在显赫的家族里充满期待的目光中降生,而他,被一个不那么尊贵受尽屈辱的女人用尽全力才保护下来。
祝尧恍惚,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那个年轻貌美的女儿指的是他的母亲?但是弗吉尼亚永远不可能是那个父亲。
祝尧的眼睛被闪烁的光芒刺的落下泪来,打在他不体面的靴子上,上面还有长久磨损的痕迹。
在这场宴会中,大家穿着体面的皮鞋,得体的礼服,就连刚刚见到的那个端着火腿的金发男人,虽然衣服皱巴,但胸口上却别着金子打造的徽章,鞋子上的扣子也是银子制成的。
他好像一个闯进上流社会的贫穷小子,即使是每天和他嘻嘻哈哈的诺尔在必要时候都能挺起他作为伯爵之子的骄傲胸膛,他和他的母亲却在约撒尔狼狈逃脱。
母亲那个时候是不是也会像他这般自卑,没有具体的身份和地位只能看着贵族们露出附和的微笑,还要被人利用与嫉恨。
胃里的食物在此刻翻腾灼烧起来,他闻着满场蛋糕香气和各式各样的香料味拼命压抑想要呕吐的喉咙。
宴会厅侧面的门无声打开,舞动的人群并没有注意到一个人在昏暗的环境中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