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斐冷不丁地问:“查出来什么了吗?”
两个人的情绪都十分平静,南序说:“你已经认出我了,还有什么好查的?”
“就我所知,执行署已经掌握了不少交易内幕,皇室那里很头疼,真不知道哪里漏了马脚。”
南序诚实又诚恳地说:“我举报的。”
热心市民南小序!
温斐一愣,沉默了会儿,最后带着意外的了然笑了笑:“怎么发现的?”
剧本里提过。
这个世界有会哭会笑的人群,有光明也有黑暗,有春光明媚也有风刀霜剑,有南序喜爱或者不喜欢的人和事物。几张薄薄的纸页不足以撼动他的感知,早就被他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但是唯独一点,南序留有印象,在某一页的寥寥数行匆匆收尾了原主的结局,被诱导玩弄操控,荒唐地在一个会所里潦倒离开。
光是不给人读书,就值得南序的小本本记住,在知晓背后的阴怖后更不可能令人无动于衷。
一关注,发现真的有可以许多值得深挖的地方,分歧的两党和中立的皇室不约而同把这里当作销金窟,南序就充当了回热心市民。
由于得罪的人太多,枪响时南序一闪而过“有人报复我也挺正常”的念头。
不过他没告诉其他人,怕挨骂。
对面还在等待着他的回答,南序选择性地说实话:“Sodom,名字上就不是个好的寓意。”
索多玛。
旧约圣经中记载的罪恶之城,这个城市因耽于享乐、放纵沉沦于声色而被降下了神罚。
温斐承认:“你也想到了。”
诺伊斯的祷告日几乎把圣经读了个遍,坐在长桌的两个人一个站在台上诵读,一个坐在台下打瞌睡,这个经典的故事自然印在了脑海之中。
在上帝要毁灭这座城市时,天使们让住在城中的罗得和他的家人提前逃离并且不要回头——
“罗得的妻子却在途中忍不住回头,于是化成了盐柱,迎来毁灭。”温斐说。
温斐取下这个名字时,希望叮嘱自己别回头。
他深知自己是个伪善、虚伪、冷漠的人,也不可能有什么改变,只能提醒自己别回头。
不要陷入回忆,不要看见那个清澈锐气的身影。他就不会成为盐柱,不会遭遇毁灭。
似乎是成功的,他已经可以心平气和地和人谈论起南序,倾诉南序在诺伊斯时尚且明白一时忍让、避开锋芒,但如今面对更吞没人的黑暗,却越来越无顾忌地展现刀刃。或许是忍无可忍,或许是有了底气。
“听见他们骂你、恨你,我没有什么反应,我还以为我成功了呢。”温斐说。
当有人愤怒咒骂齐昀那些人连带着南序时,他可以牵扯着嘴角让线条平直或者上扬,毕竟真正算起来,他和咒骂的人才是利益共同体。
南序一脸“骂我的人多了去”的无所谓表情,听见温斐的剖析眼皮也懒得抬。
温斐摸着手边圣经的扉页:“结果转眼间就听见了跟你有关的消息。”
直到南序进了医院生死不知的讯息传来,直到他站在病房外,看见南序的呼吸微弱,生命在流逝。
他竟然难以接受这个画面。
他这样的人实在难以懂得爱,读过多少遍圣经也没办法受礼成为虔诚的信徒,不认为肮脏的利益有错,还觉得南序吃点苦头也没关系。
但是那些人不应该威胁到南序的生命,站在医院的瞬间,所有的妄想、痴缠湮灭,他忽然意识到了死亡是什么。如果这个人就这么死了,他可以解脱、可以庆幸、可以继续当着伪善的神明,但永远不能再见面了。
“我来真正当一回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