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声垂着眼眸轻声打断他,“顾总看得起我,肯把好东西拿来让我开眼界,但我自己不能没有自知之明,真要我喝下去可就是折煞人了。”
顾承影稍微惊讶了一秒:“你认得这酒?”
傅声咽下嘴里的山药,喉结上下动了动:“顾总是请我喝酒,还是拿酒考验我?”
顾承影下巴小幅仰起一点。
“当然是真心请傅先生喝,”他说,“就算你不认识,把它随便喝了倒了都无所谓,只要你高兴就行,我不差这一瓶威斯克。”
傅声抬起头。
“我父亲过去在首都特警局工作,当时为了结交人脉,少不得出席很多大场合。”傅声说,“那时我跟着父亲开阔了不少视野……不过也都是些冷门的知识就是了,没想到今天顾总让我有幸把这些不是常识的常识派上了用场。”
顾承影幽幽盯了傅声良久,身子稍微后仰,眼里闪过莫测的光。
“……傅先生真是远远超乎我的意料。”他边说边笑起来,“不仅身手了得,才貌双全,没想到大到顾氏医疗的经营、小到一瓶红酒的行情都知晓得一清二楚。”
他颔首,道:“我从没见过一个在方方面面都让我感到惊喜,与我的领域这么相合的人。对我而言,您用知己二字形容也不为过。”
傅声径自又夹了一筷子山药。
“多谢您夸奖。”他无动于衷道。
顾承影不在意他并不高昂的兴致,问:“傅先生想喝点什么?我让人给您换上。”
“普通橙汁就行,我就爱喝这个。”
傅声十分自然地道。那管家愣了愣,没想到傅声这种顶着一张高智脸的美人会提出一个小孩儿似的需求,他回头看了看,顾承影对他摆摆手,管家只好退下,过了一会儿端上一杯鲜榨果汁。
傅声接过:“多谢。”
顾承影看着傅声坐姿端正挺拔地端着杯子喝了口橙汁,探询的目光藏都藏不住。
“我想令尊在特警局的职务一定也不低,才会培养出傅先生您这种有贵族气质的孩子。”他说。
傅声放下杯子,拿起桌上预备好的手帕:“我们家不是什么贵族,只不过平常我父亲对我家教严格了些,无非希望我尽快成长起来接他的班而已,顺带别在关键场合因为没见识失了礼数罢了。”
“你误会了,我说的贵族可不是什么阶级和圈层,”顾承影说,“在我看来家教严、家风正才是精神上真正的贵族。当然了,我敢肯定令尊的身份本身就足够尊敬持重。”
顾承影又想起什么,轻蔑一笑:“前几天贵党派来和我洽谈竞选资金的那位裴警官,我看在这方面就表现欠佳。仗着一副好皮囊,小节粗陋,也不知道是谁教的他,底蕴实在一般。”
傅声:“……”
他不想告诉顾承影对方这个拉踩不在场人员的操作也误伤到了自己,不过有一点他可以明确,那就是顾承影这个人是个极度的自大狂。
不过这也符合傅声对他自己见过的一般富人的想象。慈善与宽容都是表面功夫,嘴上“贵族并非阶级圈层”说得好听,实际上也不过是从小金尊玉贵的富N代用他们将人生来划分三六九等的思维审视众生罢了。
傅声低头吃菜,顾承影那边忽然放下筷子:
“傅先生,今天没有事先打招呼就占用了您宝贵的假日,还希望没有给您带来什么不愉快的体验。”
傅声随口应道:“顾总博学多识,和您聊天也让我受益匪浅。”
“那往后呢?这种愉快的相处,还能否有下一次了?”
傅声轻轻叹了口气,也把手里的筷子放下,直起腰身。
“绕了一大圈子,我们终于还是不可避免要谈论这个话题了,”傅声微微挑了挑眉,“……不过也是,顾总一开始就提出想要用我作为答应给予新党政治献金的附加条件,咱们之间除了这个本来也没有额外的交集。您大可以开门见山和我商谈的。”
“那是生意的谈法,与傅先生可不能相提并论。”
顾承影笑着,却不赞同道,“您应该也知道,最开始我就明确说过不想要强迫您做任何事,所以今天我邀您出来也是想把我的诚意展示给您看,这一天下来您总能看清楚我没什么危险意图了吧?”
傅声没有笑:“真的不是强迫,就不会把这事摆到新党人迫不及待要拿到竞选资金的这个节点上来,只不过是把强迫的施加者换成党内的人罢了。顾总说不是生意,不过这商业博弈、转嫁责任的思维倒是刻在了骨髓里,简直是天生的商人。”
顾承影依然没有被冒犯的模样,笑意未减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