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不着痕迹地轻轻抽走了手,背到身后。裴野抓了个空,怔愣地看向傅声平静如止水的脸。

傅声明明站在他眼前,他们之间却仿佛隔着天堑。

杯中热气氤氲,茶叶轻轻摇荡着,浮在水面。

裴野咽了咽口水,艰难地扯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容:“声哥,你的伤好些没有?”

傅声抬眼,迎上裴野的目光。

“好多了,”傅声说着,重新抬起手,放在缠着绷带的颈侧,“裴警官要查看吗?”

“不用不用不用!”

裴野一连说了好几声不用,他想拦住傅声,怕他做傻事,又怕自己碰着伤着傅声,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我不看,你养好伤就好……”

他呼吸愈发沉重,终究忍不住,抬手抚上傅声仰头凝望自己的脸,指腹摩擦着傅声脸颊的肌肤,仿佛为珠玉拂尘。

他望着傅声的眼神竟愈发痴了。

“声哥,你瘦了好多……”裴野挨过一阵心口的酸胀,说道,“我知道你恨我,我不求你原谅,只是你别和自己过不去,成吗?”

傅声垂下眼帘,淡淡一笑,嗓音无悲无喜:

“多谢裴警官关心€€€€”

“声哥你别!”裴野抚着傅声脸颊的指尖微颤,受不了了似的打断他,又赶快压低声音,近乎祈求。

“别这么叫我,”裴野凑近一步,哀声道,“我不是什么狗屁警官,我不配让你这么低声下气……”

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死死盯着傅声面无波澜的脸。傅声仿佛没听见一般伫立在原地不动,裴野喘了口气,压下心底的不安,勉强扯出一个笑,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声哥你是刚来这别院吧?这屋子大,收拾起来麻烦得很,放着我来,你坐那歇着就行。”

说完他就摘了帽子,解开扣子把笔挺却束手束脚的警服外套脱了,将衬衫袖口挽起,一副说干就干的样子往卫生间走去。

傅声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侧过头去看着裴野进了卫生间没一会儿又走出来,手里拿着扫帚,水桶和拖把:

“声哥你去沙发上坐,我帮你打扫一下卫生!”

傅声敛了敛眼皮,转身走向沙发,像个服从指令的机器人一样沉默地坐下,清瘦的脊背挺直,坐姿十分端正。这会功夫裴野已经开始忙活起来,手脚麻利地开始扫地。

从前在家时他们的家务分工非常明确,除了做饭,所有的活儿都是裴野一个人包揽。倒不是出于什么“吃我的住我的就要懂得报恩”的原则,一切都是裴野抢着揽活儿,傅声又犟不过他,日久天长习惯的结果。

一晃七年过去,当年那个比拖布高不出一头半的小屁孩,俨然成为眼前这个矫健结实的高大alpha,什么琐碎的家务活都不在话下。

傅声看着裴野很勤快地帮他收拾别院的卫生,大概能感觉出对方是用这种方式缓解自己的紧张和尴尬,也知道他来是为了什么,默默移开视线,等着裴野开口。

可很奇怪,一直过了一个多小时,扫扫擦擦、洗洗涮涮的活计裴野都一口气儿干完了,愣是没见他找什么机会和自己搭腔,所谓劝降的话更是半个字也没见他提起。

多年的“锻炼”使得裴野在做家务这方面早就称得上得心应手,他像个称职的保洁工,把楼上楼下都打扫得干干净净,而后返回客厅一边拿起沙发上的外套穿好,一边问:

“吃午饭了没有?”

他拼命想要维系这份岁月静好,傅声既不配合也不抗拒,如戏台下的观众,看着他在台上唱这一出独角戏,只是冷眼旁观。

“正好我在,我给你煮饭吃,你身体不好,在餐厅坐着歇会就行。”

裴野边说边匆忙拎起袋子走进厨房,一边打开一边头也不回地说着:“你先凑合几天,我买了速冻水饺,都是你最喜欢的口味,马上就好……”

他身后的傅声没动也没说话,裴野忽然心里很慌,不敢回头,也不敢确认傅声有没有在听,只能装作很忙的样子,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自言自语,一边拆开速冻水饺的包装。

可他哪里会下厨房,小时候一日三餐跟着妈妈,母亲去世后在新党饥一顿饱一顿,到了傅声家里厨房更是他唯一的家务禁区,连泡面都由完美主义的傅声给他卧了鸡蛋香肠再端上桌。七年里他唯一学会的就是用微波炉加热傅声给他做好的剩菜。

说是傅声最爱的口味,可从前在家饺子都是傅声从和面开始亲手包的,上次煮速冻水饺早就是一百年前的老黄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