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裴野便主动打破这份沉默:“人都是会变的。虽然在我眼里你仍然是个混蛋,但不得不承认,你挺有手段的。”

青年的坦诚引得裴初哼笑出声:“你错了,人是不会变的,你经历的一切都只是在加固你对这个世界的偏见。”

“那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犟种,不是我。”裴野漠然道。

“是么。”

裴初的笑容如潮水般褪去,幽幽说道:“听说,你去探望了猫眼。”

他像缠上猎物的眼镜蛇,黑色的瞳孔眯起,眨也不眨地死盯着裴野,试图从弟弟的脸上读出一丝一毫的微变。

可裴野却毫无遮掩之意,坦然地一耸肩:“胡杨没向你汇报吗?”

“胡杨当然会如实向我汇报,”裴初说,“可你并不一定。”

“我是想和你汇报的,可惜了,”裴野叹了口气,“收获很有限。”

裴初眼神里闪过一丝光芒:“什么收获。”

“怎么,你没听监控?”

裴野一脸好笑与惊讶,好像裴初犯了个极其马虎的错误。兄弟二人四目相对,裴初沉默了,却没注意到办公桌前青年插在裤兜里的手紧绷到指尖僵硬。

他在赌,赌一个可能。

不多一会,裴初从椅子上直起身,那蟒蛇般摄人心魄的视线依然缠绕着少年:“那家医院的监控没有声音。胡杨说,你单独和猫眼聊了很久。”

裴野表情没变,只是微微活动了一下十指,这才发觉自己的神经末梢都快要麻木。

“是啊,”裴野脸上流露出一丝不耐烦,“他很不清醒,和精神病院里的疯子一模一样,说话也不怎么搭理人,耽误我很多时间。”

“说重点,你聊了什么。”

裴野移开视线,叹了口气:“我问他,知不知道他父亲参与的蛛网计划,他说有。”

裴初一下子愣了,情不自禁探身向前,双手十指交叠搁在桌上:“他就这样承认了?”

“我怕他在诓我,想继续追问,可他突然发病,趁我不注意打伤了我,还想自杀。我看他已经分不清现实和想象了。”

裴野的话让裴初沉默了,他的手抵着唇边,陷入沉思。裴野又一次长叹一声:

“其实他不排斥我的,如果他精神稳定,我或许能诱导他说出更多。谁叫他抗压能力太差,才几天就快疯了。”

裴初抬眼深望着裴野事不关己的模样,忽然沉声说:“猫眼沦落到这个地步,你就不同情他?”

裴野手依旧悠闲地插在西装裤兜,居高临下地迎着兄长审视的眼神。

“你想听实话吗,”裴野短促地冷笑一下,“我最初确实是为了救他的,我想让他配合点,到时候好替他争取减刑。可你知道他怎么回报的我吗?”

他拿出来一只手,向裴初展示手掌上缠绕的白色绷带。

“他想杀了我,然后自杀,”裴野一字一顿,仿佛要把话咬碎,“他是亲军派的走狗,我念这七年他对我有恩,想帮他一把,可他居然想拉我垫背!”

“我就不明白了,亲军派已经倒了,他还在装什么宁死不屈?”

“既然他有节操有骨气,那就不能怪我无情了。”

裴初凝望着裴野,似乎在消化他展示给自己的情绪,又在不动声色地评估着他这番言辞的真实性。良久,裴初的肩膀微微松泛了些,笑容重新回到男人的脸上。

“你太意气用事了,裴野,”裴初用一种教导的语气说,“蛛网计划涉及到的官员政要之多超乎你的想象,这里面甚至会有许多我们组织内部的同志,对于维持组织的纯洁性有重要的意义。”

裴初冷着脸,一副不想听这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的样子。裴初循循善诱道:“工作之余,你要抽时间多去看看猫眼,让他争取说出更多情报。”

“你爱去你去,”裴野怼了一句,“再说了,怎么不去搜他的家,一直问他也不一定问得出。”

“我们的人早搜过了,什么也没搜到,连轮渡的资料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