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低头，目光透过垂落的淡褐色额发，沉默地扫过供台石板上陈列的各类祭品，最后落在了那束洁白美丽的铃兰花上。

很多人都知道，铃兰花是他母亲的最爱，对方下葬的那天，爱戴她的员工们用这些洁白的小铃铛编织出了一席柔软的花被，让它陪伴着溘然长逝的女人一同长眠。

但几乎没有人知道，铃兰花，也是他最喜爱的花朵。

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男人掏出看了一眼，犹豫片刻，还是接通了。

“顾决！！”那边传来的大嗓门震得男人眼皮直跳，立刻将话筒离耳朵拉远了一些。

“我听说你去东深洲的13号基地了？还是你自己申请的？为什么？你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你不是说过会留在中轴区吗？”

男人若无其事地将目光从墓碑上移开，然后迈开脚步，朝墓园外走去。

“想来就来了。”他语调淡淡，“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另一头的声音还在聒噪：“不是我小看东深洲，但那边的情况你应该也清楚，他们和蓝星总议事团有分歧，不少援助和后勤支持都已经被叫停，现在他们要人没人，要钱没钱，你一个中轴区出来的精英，去那边实在太……”

“还有别的事吗？”男人不客气地打断了对方的话，“没事就挂了。”

“等等！”那边大喊，停顿了几秒，语气突然迟疑起来，“顾决。”

“嗯。”

“你……是不是想起来了？”

踩在青石板上的黑色皮鞋一顿，又继续沉稳地走下去。

“嗯。”

那边突兀地没了声音，过了良久，才重新传来好友大喘气的声音。

“全都想起来了？”

“全都想起来了。”

“莫非……莫非你是东深洲的人？”

“是。”

“所以你才会去东深洲？”

男人停住脚步。

他已经走出了墓园，重新站在了用岩石凿出的山路上。

这里接近山顶，放眼望去，山下的人如蝼蚁般渺小，再朝更远处眺望，依稀可见大片的田园，一小块一小块的乡野居落，以及更遥远处的，用高楼大厦构筑出的繁华大都市。

一切都没有变。

一切却也已经变了。

“程延，”他对着电话那边的人说，“我来东深洲，纯粹是因为我赞成东深洲领袖的主张，我愿意加入他们，一起重塑未来星际防卫链的新格局，仅此而已。”

“恢复记忆与否，对我的影响并没有那大，我只会向前看，五年前的那个我，早就已经死了。”

那边沉默了良久。

“好吧……我想问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

“你的本名叫什么？我很好奇。”

男人敛眸，顺着石阶朝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