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说中的人讪讪闭嘴了。
他刚刚罗列那么多的初衷也只是担心而已。
另外三人正在外面捡地上被扔得满地都是的网球,边忙活儿边聊天,聊天的声音时不时传进来,伴随松田阵平的大嗓门以及伊达航爽朗的笑声。
“我也一样。”
诸伏景光蓄力将装了铅球的箱子一口气搬上铁架。歇气的时候,背靠在膈人的铁架上,扭头看向从小一起长大的幼驯染。
说:
“就是很爱啊,爱他身上的所有。”
……
很小的时候,他来到东京,梦里总有双浑浊冰冷的眼睛,会在每个漆黑的深夜前来找他,长大后也时常出现。他不喜欢外出,不喜欢这个陌生的城市,zero不擅长说安慰的话,但会和他一起待在熟悉的地方,陪他躲在小小的舒适圈里,不让那双眼睛在梦境以外的地方找到自己。
直到后来出现一个人。
一个用面包和牛奶认识的新朋友。
他看起来好小,一个人生活,住在空荡荡的房子里,身上经常会穿不合适的衣服,笑起来的模样让诸伏景光想起儿时那个黑森森的橱柜里,从百叶窗的缝隙透进的微光。后来哥哥打开了柜门,将昏迷的他从狭窄的柜子里救出。
平时他会跟zero一起以各种理由找他出来玩,或者带上些他可能感兴趣的东西登门拜访,虽然不一定每次敲门都能见到人,但这种事渐渐变成了种习惯,每天放学都会绕路过去一趟,周末放假也要带着自己的作业本和便当去找人。没过多久诸伏景光发现,每当自己拎着便当盒出现在门口,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变得格外亮。于是后来几乎每次去找人之前,诸伏景光都会先变着花样多准备一份之前没给对方尝过的丰盛晚餐。
他会在他跟zero说起学校里的事情时笑着看着他们,很认真地听,没有插话,时不时表示应和地点头。
只是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男孩子?撒娇时的尾音像有个钩子,喊人名字能把人喊到耳朵发烫。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上课会望着他背影走神,准备便当会按对方喜欢的口味,只要被他直勾勾看着,他的心就会怦怦直跳。
他被不知不觉吸引。
被他笑的模样,哭的模样,撒娇时的表情,耍赖时的神态……也总是会下意识关注,在一切目光所及、思绪所至的时候。
但枝和有很多秘密。
就像有次在春暖花开的季节终于摘下早已不需要的围脖后经常时不时去摸自己的脖子,问他怎么了却含糊不清不肯告诉,那些秘密被他小心又粗心地伪装着,藏在不断染黑的发丝下,藏在佩戴有色隐形的瞳孔里。枝和对身边人不够提防,有时还需要他和zero一起假装看不见,帮他藏好。
他会一声不吭失踪两周,在他们担心到打算报警的第二天早晨,出现在上学路上,和他们如往常一般的打招呼;会咬着牙,忍着痛,硬挺腰板,在被发现时笑嘻嘻地说自己没事,就算被碰到了伤口,眼泪在眼眶打转也要坚持说那只是小问题——他至今记得那天傍晚太阳落山,焦急等待的熟悉身影终于出现在人迹罕至的小路上,速度缓慢,蹒跚走来,还没发现自己时,走两步歇一下,捂着一大片红色的地方大口喘气,当看见了等在前方的自己,就立马挺直了腰,张口便编出些连他自己都觉得说不过去的理由。
他像在眼前慢慢飘落的花瓣,又像天边抓不住的云。时而感觉很近;时而,又那么遥远。
“如果那不按常理出牌的混蛋让你失望了怎么办?”
怎么办?放在心尖上的人是个不诚实的骗子,身上的秘密像宇宙黑洞,永远无法用真相填满。
“我从不对他失望。”
但他会永远信他。
就算语言是一戳就破的假象,也还有他亲眼所见的一瞥一笑。
他知道,他所爱的人有纯净而美好的灵魂,身体里藏的是柔软的内心和温柔的本质。
枝和的眼睛是红色的,在昏暗处像潭血,若在明亮处,一定是太阳。
若没有失去,他愿用一生去细细解读爱人这本书。
也总觉得还有足够多的时间,还能够慢慢地等,等这样一个总害怕会扎到别人手的人主动勾起他的手指冲他乐滋滋地笑,愿意袒露那些压在心底的秘密,就算他努力隐瞒的背后有再多的阴霾也没关系,他们可以一起面对——他幻想等一切结束,恢复身份后重新光明真大地站在他面前,看他开心地大笑、激动得跳起,然后给一个充满思念的拥抱……
再然后时间眨眼便没了。
怎么也没想到先等来的会是他的死讯。
【他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