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绍言不声不响站在原地,微眯起眼,听钟虞一级级台阶走到楼下,继而像是穿过客厅走到了落地窗边,安静了十几秒,很快传来他说话的声音。
说的英语,速度不紧不慢,语气不热络,甚至偏冷淡,总算叫蒋绍言心情没那么糟糕。
楼下客厅,钟虞站在落地窗旁,直接问伊森什么事。
伊森道刚才找一份资料没找到,想起钟虞那里应该有备份,才打的电话。
纽约现在应该是周六早上,伊森虽然聪明头脑灵活,但本质也是个喜好享乐的富二代,钟虞对他一早起来就看资料存有怀疑。
但他并未说出来,只告诉伊森自己现在在外面,可能要等一会儿才能发给他。
伊森沉默了一阵,问:“你那边应该是晚上吧,没在酒店吗?”
“没有,我不在。”钟虞只说了这一句,并不打算跟任何人报备行程。
冷淡的态度叫那头沉默更久,伊森语气软化,还是追问:“跟朋友吗?你以前这个时间一定会在加班的,而我会陪着你。”
钟虞蹙眉,不待开口,伊森又说话了,这回换成玩笑的口吻:“如果我哪天要是去找你,你会把你的朋友介绍给我吗?”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开个玩笑。”伊森飞快说,“记得把资料发我,多晚我都等你。”
因为这通电话,叫钟虞延续一天的好心情被突兀地打断,跟蒋兜兜在一起的时光总是轻松愉悦,充满温情和感动,孩子的天真和毫无保留的爱让他沉浸其中,甚至让他产生某种错觉€€€€这就是他生命里十分平常的一天,之前无数天都是这么过的,而未来的无数天也将这样度过。
但实际并非如此,过去的无数天他都错失,而未来的无数天他也注定将缺席。
心脏不断往下沉,钟虞没着急回楼上,站在窗边兀自平复,他不想带着任何不好的情绪去见蒋兜兜。窗外夜色深重,落地玻璃映出钟虞修长的身影,他站着未动,望向窗外,直到玻璃里多了另一道影子。
钟虞立刻转身。
蒋绍言只是沉默看他,一时间谁都没说话。钟虞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他此刻的表情有多尖锐和防备,仿佛全身竖起刺的刺猬。他以为蒋绍言会问他在干什么,或者电话是给谁打,谁料蒋绍言并没有,反而问他衣服有没有湿。
钟虞愣住。
蒋绍言以为他没听清,往前走近半步,低声又问一遍:“毛衣湿了吗?兜兜洗澡闹人,有没有把你衣服弄湿?”
钟虞低头看,黑色的毛衣即便湿水也看不出来,如果蒋绍言不说他自己甚至没注意。
竖起的防备一瞬间颓踏,钟虞动动嘴唇:“没有。”
其实是有的,在靠近小腹的位置湿了一块,正好是那道疤所在,但他不在意,也不想就这个话题跟蒋绍言多拉扯。
他抬脚往楼梯走,擦身而过时,蒋绍言转头看他,钟虞唇上还涂着刚才抹上去的口红,不知怎地没被擦掉。
*
父子俩到底没能把人留住,钟虞给蒋兜兜读完故事就要走。
蒋兜兜哪肯,但看钟虞下去打过电话好像就不太高兴,不敢强留他,只哼唧着说要再去找他。
钟虞说好,摇摇手机:“随时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蒋兜兜从床上爬起来送他下楼,蒋绍言站在门口,拿过挂起的大衣递过去。
钟虞接过,手指碰到了蒋绍言的手,他抬眼看去,又对上蒋绍言的眼睛。
两人相对沉默,俱是无言。
钟虞穿大衣,蒋绍言问他:“怎么回去?”
“叫车。”
“已经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