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制衣厂检验完衣服质量,结了部分尾款,又与工厂的裁剪师傅仔细沟通了最后一批衣服的样板细节,等彻底忙完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考虑到祝韧青一整日跟着自己跑跑颠颠的也挺累,从工厂出来后,纪轻舟便让他提前下了班回家休息,自己也搭乘电车回去解公馆。
临近五点,太阳徐徐西沉,金色的光线映照着春日新生的嫩绿色草地,片片绿茵,熠熠生辉。
回到解公馆,从大门台阶到玄关门厅,再到进入大厅,足足三分钟都没有看到小狗的热情迎接,纪轻舟便依照经验判断,小豪多半是跟着解予安在小会客厅里玩游戏。
于是,一转方向,径直地朝着东馆的走廊尽头而去。
小会客厅的门扉半敞着,从深色的尖拱门中透出朦胧的自然光晕。
他推门进去,视线扫过全屋,发现里边寂静无声,只有解良嬉半躺在单人沙发上阅读书籍。
她穿着件领口缀有蕾丝的白色金丝绒连衣裙,头发慵懒地盘在脑后,一副午睡才起没多久的样子。
纪轻舟本不想打扰她,但或许是听见了他的脚步声,解良嬉在他退出房间前,就已从书本中抬起头来,与他四目相对。
纪轻舟于是就扬起唇角朝她打了声招呼,问:“看到解元元了吗?”
“他好像是出去遛狗了。”解良嬉放下书本回答,未等纪轻舟有回复,紧接着又开口:“你要是不忙,进来坐会儿吧,正好有件事想同你说。”
纪轻舟眨了眨眼,走进了屋子,在铺着毛毯的长沙发上落座,顺手从果盘里拿了几颗话梅,边吃边问:“找我有事?”
解良嬉坐正了身体,将书本合起放到茶几上,端起泡着菊花的玻璃茶杯问:“你看过今日的画报了吗?”
“嗯,大致翻了翻,怎么了?”
“那唯一的一幅读者投稿作品,你可有留意?”
“我有印象。”由于现在《摩登》画报的时装画已经减少到了四幅,而其中三幅都是自己的画作,所以剩下的那一张大众投稿,他自然会多有留意。
“我记得是一条橙红色斜领单肩的连衣裙,花纹布满全身,很有印度纱丽的风情。虽然对衣服的表现不多,但画作整体奢华艳丽的氛围感很浓,配色也很亮眼,尤其模特画得非常细腻,人物背景透视感很强,明显是专业画师所作……”
他说着说着,便注意到解良嬉一动不动的听得尤为专注,并且随着他夸得越多,脸上的笑意也愈来愈明显。
于是立即反应过来道:“该不会那幅画是良嬉姐投的稿?”
解良嬉笑了笑,没有直接回应,而是眼神亮晶晶地说道:“听元元说,你和摩登画报的合同这个月底就结束了,对吧?那依纪先生的眼光,觉得我有资格邀请你和我一起创办画刊吗?”
“您想创办画刊?”纪轻舟有些诧异地挑了下眉。
解良嬉微笑点头:“其实尚未回国之时,我就已经在思量,待到回国,我要做些什么事业。倘若接些零碎的广告画活计,赚得少不说,局限在广告产品的条条框框里,也很难画出令我满意的作品,而倘若办画展,先不说国内有无先例,以我的名气办画展,多半无人来看。
“所幸一回来就看到了你的画报,打开了我的思路,这些日子思索着,便决定办一个以时装为主的画刊,可以是月刊或半月刊,但封面不用时装画,而使用时髦女郎的照片。
“恰巧你不是准备开时装店吗?倘若在你的店里用你的衣服做造型拍摄,岂不是连广告费也省了?”
纪轻舟先是愣然,继而缓慢点了点头。
解良嬉所说的这个画刊,倘若将大部分的时装画换成摄影照片,那就同后世的时尚杂志也差不多了。
“我倒是挺感兴趣的,”他掏出手帕擦了擦手,认真回应道,“但最近真的太忙了,等我的新店开业了,运转进入平稳期,再来商议此事,可行吗?”
“不用着急,我也只是有这个想法,先同你说说。况且要创办画刊也没有那么容易,既要登记手续又要备案审核,中间少不了要花些时间精力,除非拉个洋人进来做股东。”
解良嬉微微叹了口气,转而道:“你若是有这意向,我们便初步定下时间,今年六月开始筹备如何?”
今年六月……纪轻舟垂眼思索起来。
如果事业进展顺利,到六月份,他的时装屋也开张一个半月了,员工差不多都应该上手了。
但开业后还需要不断地出新款,忙碌是必不可免的,可倘若有机会创办自己的杂志,为自己的品牌宣传打广告,他也实在很难抵抗这诱惑,哪怕届时会忙到晕头转向,他也认了。
于是稍加考虑,就点头应道:“好,那我就跟你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