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能时刻保持作为军人的警惕,抱歉。”

“好的,我愿意接受一切处罚。”

这是一套并不可信的说辞,江岐也忘了迟疑的那两秒他在干什么,他只是想到了漫天的血火,想到了被抛弃在火焰中的他自己,于是他忽然心生厌恶,像一个迫切摆脱引线的傀儡,一段不愿意执行使命的程序,亦或者卑微如尘埃的蝼蚁,思维尚且来不及反应,□□便做出了可笑的挣扎。

他已为这挣扎支付了巨大的代价。

讯问是一门高深的“艺术”,方法之一就是让犯人反复重复某一段枯燥无味的记忆,一遍又一遍,审讯官不停的质疑,反驳,叱问,然后将他们带回房间,对着四面白墙和狭小的囚室,日复一日,没有交流,没有娱乐,什么也没有,高压和虚无便足以将人逼疯,时间在这里显得格外没有意义,每一分一秒都漫长的可怕,在7026号监室度过的四个月,漫长的好像四年。

江岐不确定,如果裴固不满意他的回答,他是否会被送回去。

毕竟,他与裴固的婚姻,本就是为了这个。

于是,江岐抬眼,与裴固对视。

在讯问中,他也被要求和审讯官对视。

€€€€他的丈夫正看着他,眉头正死死蹙起。

“……”

似乎回答的很糟糕,江岐平静的想。

脱离询问室太久了,背下来的答案不够恳切,肌肉记忆形成的表情不够真诚,而裴固又问的太突然,哪怕预演过成百上千遍,终究是露了破绽。

江岐只能说:“抱歉,先生。”

“抱歉什么啊?什么有得没得?”叶望死蹙着眉头,哪怕是从帝国之星炮火下死里逃生的那一天,他的眉头都没有这么紧过:“你不想说就不说了,我也不会再提了,大晚上的来冲冷水,江岐,你的身体素质有多差你自己不知道?我说你是真的不怕感冒吗?”

不知道敌国基因实验室用了什么药物,从最开始治疗仓给出的报告来看,这人根本是强弩之末,身体处在微妙的平衡中,随时可能崩溃。

叶望擦过了额头,又去擦江岐的后脑,只是动作有些不得劲,他便干脆拽了把江岐,形成了类似半抱的姿势,用宽大的毛巾将他湿漉漉的脑袋罩住了。

江岐:“……先生?”

自从他上次买了沐浴露,叶望存心恶心他,直接将换用了草莓牛奶味的,一边用一边嫌弃,一边嫌弃一边用,还时不时砸吧两句:“嚯夫人,您这口味真特别。”“太奶了这味道,可惜夫人喜欢,我也只能勉强用了”。

而现在,叶望用的这条毛巾就是他的浴巾,洗了几天,不可避免的染上了香精甜腻的味道。

草莓味劈头盖脸的笼罩住江岐,与审讯室的四面高墙格格不入,江岐便很缓慢的眨了眨眼。

叶望:“你……算了,其他明天再说吧,你今天先去睡觉好不好?去睡觉吧。”

江岐这鬼一般的脸色给指挥官吓的够呛,他之前训练新兵蛋子的时候也有人露出这个脸色,是训练太狠泛低血糖,下一秒就栽倒昏死过去了。

问题是新兵昏死了有军医,江岐倒他怀里叶望该怎么办?抱去医院吗?

太吓人了。

万一给联邦的哪个探子拍下来,指挥官的一世英名还要不要了?

叶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推着江岐:“快,坐电梯去睡觉吧。”

别墅安装了电梯,但就三楼,有等电梯那时间叶望直接走了,这东西一般情况就是个摆设,难得用上一次,但现在,叶望终于想起了它。

江岐直直给他推到了电梯口:“……上楼去睡觉?”

不该是这个流程。

叶望:“拜托了你上去睡觉吧,胃难受吗?胃难受我给你煮一壶牛奶。”

他给江岐按了电梯,又动手把人推进去,最后,电梯叮咚了一声,合上了门。

叶望如听仙乐耳暂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