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照没有爸妈,也住不起酒店,他独自一个人住在破旧的老房子里,家徒四壁一览无余,也没有什么东西需要搬,他的全部家当两只手就能搬走。

闻弦记得这场洪水,沈照在的街区最多淹到一米多,内涝导致城区多地停电,如果闻弦不管他,他就只能一个人呆在狭小的屋子里,听着窗外的雷雨,在黑暗里看着水一点点涨高,没过床铺,没过桌沿,再等着水一点点退去,留下一地的脏污。

张小萍:“啊?那你自己小心啊,我给老吴打电话,说给他加工资,问他有没有空去给你帮忙。”

闻弦:“嗯,好。”

他拎着包走了。

雨比想象中还要大,打出租车要加价,无数的车辆堵在城市的高架上,没来得及归家的行人冒雨走在路上,伞被狂风吹的歪斜,一时风声、雨声、喇叭声和叫骂组成刺耳的混响。

闻弦摸出手机:“我过来了,你先呆在家里。”

沈照回复:“嗯。”

原本二十分钟的车程硬生生被拖到四十分钟,等闻弦在路口下车,水已经摸过了小腿。

他记得沈照家的门槛只有脚踝高。

整个老城区全部停电,视线里黑漆漆的一片,闻弦打开手电筒照明,深一脚浅一脚的摸到了沈照家门口。

门没有锁,沈照像之前那样给他留了门。

闻弦推门而路。

老旧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嘎声,在手电筒死白的光晕里,闻弦看清了门内的模样。

洪水淹到了床板,呈现浑浊的土黄色,在墙壁留下一道鲜明的水线,空气中散发着土腥味道,水里裹挟着腐烂的枝叶和虫子的尸体。

被子被卷起来放在柜顶,供桌无处安放,只能架在床上,而沈照抱膝坐在书桌上,桌面离水面不到二十厘米。

这是张很小的课桌,只供沈照坐在一侧,再放一个书包,就占的满满当当。

母亲的照片被他抱在怀里,另一只手捏着手机。

隔着几米远,闻弦勉强看清了手机上的显示。

“我过来了,你先呆在家里。”

是他发的短信。

在闻弦过来的这四十分钟,沈照就独自坐在这里,反复的看这条短信。

“……”

闻弦不由去想,今生是他过来了,那他没过来的时候呢?

前世的那个沈照,是如何度过这个夜晚的?

洪水只会涨到一米,然后就退去,闻弦知道,可那时的沈照不知道。

他是不是也坐在桌上,在停电,雷雨,不断上涨的水线,不知何时停雨以及和最后一块桌面被吞没的恐慌中,抱紧了怀里的黑白照片呢?

他没有闻弦的号码,没有人会给他发短信,也没有人会来接他,唯一的亲人早已阴阳相隔,只剩手中照片,他的世界空空荡荡,找不到一个可以求助的人。

如果闻弦不来,他今晚要去哪里睡觉?又如何处理洪水后的痕迹?棕榈床泡了水,还能用吗?

闻弦咬了咬舌尖,尝道一点艰涩的苦味。

听见开门声,沈照抬起眼看向他,眸子在手电的映照下闪烁着细小的微光。

他往门边侧身,像是想伸手勾住他,隔了太远又收回去:“闻弦。”

“……闻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