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你俩去咱们办公室里面那个小屋,我平时午睡的地儿,这会儿肯定没人。”王振业回复,并未停下为男孩们消毒清创的手,嘀嘀咕咕,“因为啥打架啊?咋伤成这样了……”一脸的疼惜,像个操心的大家长。
“行。”王宇便拎了半袋子药,把宋辰领到了那个小屋。
他蘸了些双氧水,十分小心的点着宋辰身上成片的细伤:“先消消毒啊,你忍着点。”
“嘶€€€€”宋辰感到一阵灼痛,而后立马忍住。
“刚才……对不起啊。”王宇先开了口。
“没啥的。”宋辰此时的表情是同样的抱歉。
王宇把手中脏污的脱脂棉扔进垃圾桶,换上新的,斟酌好了语气,缓缓地开了口:“……今天为什么打架?”
“我没打,是他们……昨晚…公园……”宋辰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说下去。
“昨晚?公园?”王宇朦胧着明白了七八分。
再一扫宋辰此时发红的脸色,王宇可是弄清楚宋辰现在做的营生了。
王宇听说过,林城有帮年纪不大的少男,被称为“流氓兔”的,这些人成天深夜混迹在公园、公厕、小旅馆。一整夜幽灵一样的游荡着,寻找着同路之人,年轻的情欲快要把他们的躯体涨破,灵魂的枯寂让他们挣扎着发狂,他们欲的泛苦、爱得发痛。
王宇顾不上照顾他的心情了:“什么?你玩这个?不怕得病吗?”
“我都满十八了,谈恋爱是我的自由吧。”宋辰一扭头,像极了小时候那副倔样子。
“那不一样。”王宇感到有点头疼了,但还是耐着性子继续问了下去:“今天是怎么回事?”
宋辰叹了口气:“我快要被扼死了。”
“从林城搬走之后,我父母在南方开了个装修公司,说是公司,实际上就是个小作坊、夫妻店,他俩人成天挂个手写牌子,在建材市场、家具市场这种地方拉活,有人家想要装修就找几个工人,一起过去上门刷漆、铺地板、贴瓷砖。”
“钱哪有那么好赚,一开始他们以为吃几年苦就能自己开个真正的装修公司,后来发现也只能混个温饱,根本存不下钱,还特辛苦。”
“一年多以后他们身体就不对劲,我妈说是因为漆里有毒。一开始只是胸闷气短,后来就整天头晕,后来就开始流鼻血,最后……俩人先后吐血走了,是白血病。”宋辰用手背擦了擦眼睛。”
“死了之后,他们赚的那点钱给工人做了工资,可是还不够,租的房子里面,连脸盆都被人拿走了。”
王宇也忍不住别过了脸,不想让宋辰看到自己的表情。
“我当时也就十几岁,正经做事的工厂没地方收童工,我就去了一个小饭店,那婶子心眼很好,给我包吃包住。”
“就那么呆了一段时间,我觉得还是没有那种踏实的感觉,有一刻开始我就特别想回家,叶落归根,想回林城来。”
“后来成天想夜夜想,我一狠心就辞工回来了,可是回到这边,也没个正经营生,又孤独,就成天在公园瞎混。”
“所以你……去公园?”王宇说得十分艰难,掩饰不住自己复杂的目光。
宋辰一愣,随后立马摆手解释道:“不不不……我和他们不一样,我不是要钱……”他想了想,又手忙脚乱的补充道:“我找了个小店做工,现在。”
“那外面那两个孩子是怎么回事?”王宇似乎松了口气。
“他俩啊……”宋辰似乎很痛苦。
“那个看着凶的叫虎子,文静点的叫敖龙。”
“有一天我在公园抽烟,虎子就盯上了,后来其他几个男孩说他守了我一夜,我走了以后他才离开。第二天他就和我搭话,他竟然是个和公园里所有人都完全不同的人,他跟我聊曾经的学校、聊北京上海、聊乔伊斯、马尔克斯和博尔赫斯,我都不懂,但是我被他深深吸引住了。”
“后来呢?”王宇问。
“后来他就带我去了’南洋酒店’。”
“那晚他说他爸是当大官的,他以后要带我去南面,过逍遥自在的日子,可我只是觉得那酒店的吊灯很美。”
“然后我们就算是谈上了,他把他家里的好东西都搬来给我,我那个小破房子里面,名牌烟、钢笔、手表,他都毫不吝啬,甚至还搬来一台全新的收音机,说让我晚上听着玩,他那些东西一摆上,整个家里搞的不伦不类的。”
“每次我说不要,他装作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