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寒夜将近,天色微明,正是最寒凉的时候。莲花坞尚在沉睡中,只有几位江氏门生身着厚实紫袍,提着镶了夜明珠的灯儿,顺着莲花坞寂静的长廊巡逻护卫着。原看着一切安逸如常,突然长廊另一头踱过来一个人影,为首的弟子立刻把灵力注入夜明珠中,大喝一声“是谁!?”

夜明珠刹那间光芒万丈,把整个长廊照得犹如白昼一般,映出了来者见之忘俗的身影。

“泽芜君?”

万万没想到那人影,竟是几日来尽心照顾自家宗主的泽芜君,几位弟子连忙熄了过亮的灯火,向蓝曦臣行礼致歉。

“抱歉,是我吓着了你们。”蓝曦臣也带着歉意拱手道。

为首的弟子礼毕便抬起浓密的眉毛,用狐疑的语气问道:“这天色尚早,泽芜君一个人在此做什么?”

“有些睡不着,所以出来走走。”蓝曦臣朝他露出了笑容。

为首弟子看了一眼江澄卧室的方向,问道:“我们宗主……”

“江宗主尚在休息,”蓝曦臣答道,“我出来时没有惊动他。”

若是其他人,这弟子定要盘问一番,但蓝曦臣几日来为营救治疗江澄来回奔波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且他的为人处事,短短几天内已令莲花坞上下都十分敬佩,因此弟子也没有纠缠,只是旁敲侧击的寒暄了几句,见没有异常便也行礼告辞,继续巡逻去了。

蓝曦臣看着巡视弟子离开,心中安心不少,莲花坞的守备严密,弟子也十分负责机敏,若有人想在这里搞鬼,恐怕很容易就会暴露。

他看了看江澄卧室的方向,院落重重的庭院里没有亮起灯光,想必江澄是睡得非常熟了。江澄初尝情事,本就十分疲惫,又被蓝曦臣惊醒,更加困倦。被蓝曦臣吵醒后,拥着蓝曦臣安抚了一阵儿,就有些昏昏欲睡之状。蓝曦臣愧疚不已,面上也尽量恢复了平静,催促江澄入睡。两人耳鬓厮磨了一回,便就又躺回了床上。江澄几乎在躺下的那一刻就睡着了,呼吸深沉而规律,蓝曦臣在他身侧环抱着他,却是越想越担忧,怎么也睡不着,便起身轻手轻脚下了床。

无论是推开房门时过道的陈设,还是穿过前庭时看到的景象,就与那个噩梦中所见的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就是门旁的两名值夜弟子,见到蓝曦臣都惊讶的站直了身子。

两人看到蓝曦臣突然出现都有些紧张,以为是江澄出了什么状况,蓝曦臣笑着解释了一番,只说自己睡不着,出去走走。

他走上噩梦中出现的长廊,华巧曲折的长廊在沉浸在黎明前的微光中,但是与梦中不同的是,尽管四周很安静,但依旧可以听见风吹过树木的沙响和水在薄冰下流动的声音,偶尔还有几声鸟鸣惊破黑暗,全然不似梦中那般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

与巡逻的弟子分别后,蓝曦臣又在长廊上来来回回走了几遍,确定了没有人在这里施下幻术布下诱饵之类的,才放心的松了一口气。

不过是个梦,自己未免大惊小怪了。但那心有余悸的感觉,却无论怎样也挥之不去。他心知以江澄的修为和能力,定不会叫人轻易占了便宜。但凡事皆有例外,金晲便是个好例子,蓝曦臣不希望江澄再受到那样的伤害。

他恨不能时时刻刻守在江澄身边,滴水不漏的保护他,但同时又很清楚,自己是姑苏蓝氏的宗主,江澄是云梦江氏的宗主,无论两人多么如一往情深,却也都背负着各自的职责,将来怕也是聚少离多。他不愿让自己的爱恋成为江澄的负担和禁锢,但也担心江澄身边环绕的各种危险,这一夜未眠,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只得再细细的在长廊上巡查了几个来回,反复确认不可能有人搞了什么小动作之后,才回了江澄的卧房。

此时天已发亮,日出东方,云梦的天阴沉了那么久,总算是见到了阳光。江澄经过昨夜一番折腾,睡得很沉。蓝曦臣看时,黎明的柔光照在他的轮廓上,俊秀的脸庞映衬着安宁的睡颜,眼角还有一丝昨夜留下的绯红。那抹绯红自眼角蕴开了去,飞进蓝曦臣心底,竟是让他渐渐平静下来。

不过是一个噩梦,怎么就这样让他慌乱?他这般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又怎能让江澄安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