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方才被打断了……先生见谅。如今朝廷能用的兵马都在此列,至于主将,我是军伍出身,镇北将军打算留到陛下寿辰后再回边境,他带着兵,陛下或许会向他求援。但那也不妨事。只是我想,若是真要兵戎相向,总得早做准备。”

方先生在心里盘算了一遍,甚至感到了一点讶异。楚怀存这些年的经营,还有他牢牢把握在手中的兵力,比他此前料想到的还要多上几成。

何况他在京中待了这些日子,竟也看不出镇北将军原来和楚相有过故交。

“楚相所言极是。”

方先生的声音中带有几分赞赏,不过,他沉吟了一下,好像又有些别的念头。楚怀存并不需要等待他说出口,便主动话锋一转。

“先生的用意,”

楚怀存按住桌上的纸张,低声说,“楚某也能猜的七七八八。武力相逼,落得兵戎相向的下场,是最下下乘的谋算,即使能够成事,基业也难稳。行事之前我习惯做好最坏的预期,便先提了这点……”

“其余的打算,还请先生听我一一言明。”

第157章 长生殿

无论大理寺的人有多火上眉梢, 也没能来得及在陛下寿辰来临前把该走的程序走完——这不是他们草芥人命的时候,总不能像季瑛一样带着一堆御前侍卫破开某位殿下的门,随后将他直接带上镣铐押走。虽然这样倒是显得省事很多。

东宫的地下埋了东西,太岁的头上动了土。

问题的关键是——负责审理此案的官员战战兢兢地瞄了一眼身旁被罩在深紫色官袍下的季瑛, 对方神情恹恹, 仿佛对目前搜查的结果没什么兴趣——关键在于他们有过两任太子, 而他们似乎都有充分的理由和时间对他们的父皇进行诅咒。

这简直像是历朝历代的一种潮流。

季瑛盯着被挖出来的人偶, 人偶被模糊地雕成模样,也睁着空洞的眼睛看他。

“季大人,”身边的人的声音简直能拧出一把苦水来,“除了那棵槐树, 东宫那块土上种的都是些草本植物,根本不能从草木的根系判断这东西在那里埋了多久……但陛下的寿辰快到了, 这些东西留着到底不吉利,我、我想是否应该加以处理——”

那些写满了生辰八字的符咒当然早就被一把火烧了。不过,人偶上留有些刻意的划痕, 不知道是否同样带着诅咒的意味。季瑛叹息般地转过身,他不至于在这种时候还带着让人不舒服的笑意, 但有某些过分明亮的东西却在他的眼睛里一闪。

“既然还不能定罪,”他像是对此处失去了兴趣, “那就把证据留下来。就算不想再碰这个案子,也别拿陛下作借口——你们难道真的愚蠢到举着人偶在宫里走一圈?陛下生辰就要到了,他近日最是宽仁, 不会想要看到你们这般作态。”

“是,是。”对方忙不迭地应道,“季大人的嘱咐,我们一定照做。”

雕刻着当今圣人形体的木雕继续静静地躺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 和它上面致命的诅咒一起朽坏着。即便不信神鬼,这个事实对季瑛来说也或多或少有些可供挖掘的愉快之处。不过他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此处,匆匆忙忙地赶到了活着的那个老人身边。

宫里弥漫了好几日的药味终于消散。

陛下大病了一场,但巧合的是,就在东宫的厌胜之术被查出的时候,老人已经不堪重负的身躯仿佛又被注入了活力,到现在已经能够独自从榻上起来,在庞大而空洞的宫室中行走。

季瑛走进来的时候,毫不意外地听见了内殿的说话声,他颇有自知之明地垂下头等候在门前,但还是多少捕捉到陛下的只言片语。陛下在和七殿下说话,这点情有可原,不过他话语中透露出一股上了年纪的老人对小辈说话时的慈爱,就像是真正的父亲一样对七皇子谆谆善诱,这便很不寻常。

“好孩子。”皇帝用这句话作为结论,甚至摸了摸他的头顶。

连七皇子一向处变不惊的瞳孔都飞快地闪烁过一点惊吓,季瑛慢悠悠地挂上了虚伪的笑意,在他身边擦肩而过,开始向陛下汇报搜查的情况。他没有提厌胜之物尚未处理的事情,反正陛下已经痊愈了,不是吗?

虽然陛下看起来又衰老了十几岁。

或许察觉到自己的孩子恨自己,和亲身体验被施以最恶毒的诅咒之间仍旧有些不可跨越的沟壑,总之,眼前的这个老人终于受到了打击,开始审视自己的父子关系,并且疲惫地意识到在这方面他一事无成。而现在开始假装一个好父亲有点太迟了。

“陛下不药而愈,”季瑛说这些话的时候觉得有点平静的恶心,“实乃邦国之幸事。”

“你认为是谁?”

陛下却无视了客套话,他问出这句话时,脸上甚至出现了些遮不住的疯狂,“对我说实话。是太子,是楚怀存,还是端王,又或者是……”

他顿了顿,季瑛又开始感到愉快了。父慈子孝的画面当然可以一遍遍在这里上演,但是陛下还不傻,但陛下对七殿下的怀疑却并不比其他人要少很多,以至于方才的那句“好孩子”就像是个笑话。

七皇子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虽然很难解释他怎么可能有条件在东宫里准备有些年头的巫蛊之物,但之前他做到在相府里编造出一个不存在的人,早就暴露了他的手段。

不过,他当然还是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