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但这十成十莫名其妙,就像是他从桌下越界来勾他靴子的脚。季瑛大概就是这样的人,一旦让他显露出无措,一定要强撑着找回场子,非得反将一军,让楚怀存也无计可施一回。

“……哪里?”

虽然楚怀存觉得季瑛不可能来相府就为了对他讲一声自己身体不适,但他还是顺着对方的话问了一声。季瑛脸上的笑容更甚,但楚怀存却觉得他的眼眸幽深,像是并不看着此时此刻,而是看向不知何时何地时空中的某一点。

季瑛指着自己的胸口,“这里疼”,又指自己的手臂、脖颈、腰腹。他胡乱地指了一通,几乎把自己所有能指的地方都说了一遍。这更像是一个拙劣的玩笑,一个恶劣的嘲弄。他看着楚怀存的眼神从一开始的专注到带上些许无奈,竟觉得有种残忍的快意。

楚怀存终于还是打断了他。

他清冷的声音响起,终于唤回了季瑛的一点理智,可他的嘴角勾起的弧度却越来越大。楚怀存问他:“季大人,你是想说你浑身上下……都很难受吗?”

季瑛低声说:“是啊。”

但他清楚,他身上清白干净,皮肉完好无损,没有一道伤口。

他实在忍不住,或者说被楚怀存亲手递给自己的花枝弄得无法思考,像是被递了一柄刀。拥有武器后,他就迫不及待地朝向自己。他仿佛是亲手剥下自己的皮肉,露出血淋淋的骨架。楚怀存大概会这样想他吧。满口胡言的疯子,或者——

卑劣无比的说谎者。

第124章 玉在匣

“去把府上的张医师请到这里来。”楚怀存道。

季瑛仍旧没个正经样子, 听见他叫大夫,面上的笑容却更加幽深莫测起来。他脸色苍白,缺乏血色,手中拽着他的花枝, 除此之外并无异样。

“你信了啊。”

他含着笑, 很雀跃的样子。

这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一直维持到白发矍铄的张医师赶到, 老医师颤颤巍巍地伸出手, 把住季瑛的手腕,脑袋一歪,似乎极力要从这处纵横交错的血管摸出什么不寻常来。

那人折腾了一通,此时倒很乖顺地伸出手让医师把脉, 楚相从他低垂的眉眼中看了半天,隐约找出一点期待来。这是一般人在面对医师时不会有的期待, 仿佛被判处绝症才是他的目的。

“这……”张医师慎重地斟酌着用词,“季大人只是有些体虚,其他的问题, 恕臣看不出来。”

这就是没有问题的意思了。

期待碎的悄无声息,无罪的判决对他来说并不意外。

“……还疼吗?”

楚怀存让医师先行离开, 随后低声问他。

季瑛反而很讶异地回望。他方才问诊时,左手也拽着那枝桃花, 此时空出手来,又把桃花横着笼在胸前。这并不是什么宝贝,他看着却像是总怕人抢走。季瑛说:

“相府的医师都说了, 我一点病也没有。楚相,你现在总不会还不知道我是骗你的吗?”

他用带着恶意和嘲弄的眼睛看向楚怀存,像是阴谋得逞。

楚怀存却忍不住想,他知不知道自己的眼眸已经泄露了秘密。他浑身上下的任何一处地方, 僵硬的皮肤,因为情绪动摇而映出一点潮湿的光的颈窝,还有情不自禁蜷缩起来的手指。和这些相比,他的笑容显得太苍白了,像是一张纸片。

“你说你是个骗子,”

季瑛慢慢地“嗯”了一声,现在弄不清情况的是他。这件事说起来很简单,只是他一时间没有控制住自己,在方才医师来把脉的时候,他心中燃起的火焰便一点点熄灭了,直到听到结果,连血痕也没有添上几道,脸上的表情甚至吓到了医师。

他从来没有病,自然也不会疼,就这么简单。

楚怀存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有。他的眼眸像是冰雪般不容情绪,却以微微俯瞰的姿势压制着他,平静地说:

“但季大人看起来真的很疼。”

*

楚怀存摆脱系统影响后,曾极细致地审视了自己过去浑浑噩噩的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