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恩扯动嘴角:“20岁了,依然没肩负起该负的责任,甚至少校这个头衔也来得不清不楚,谁知道是不是沾了阿尔上将和雅罗上将的光。”
“很多人都这么说。”荷恩的神情一瞬间的痛苦,“我确实是个废物,当时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学过的所有东西全忘了,忘了自己,忘了城市,忘了人类,只想要妈妈。”
他不该许那些愿。
所有人类与异形可以和平共处的期望,都是他这么多年天真的臆想,他践行了很久的、永远、未竟的梦。
时咎轻声叹息,他伸手去抱荷恩。
荷恩的声音闷在时咎肩膀处,带着难以抑制的悲伤:“想要妈妈。”
时咎拍他的背。他无法理解这种心情,虽然生活在朝不保夕的时局,可两位上将把荷恩保护得很好。
好到他憧憬他所说的爱情。
他想要的爱情,其实在他向往的书里的年代,也是稀缺的。
“妈妈走了,我怎么办?”
沉皑一直坐在外面,双腿交叠。
夜色深浓,门里传来的恸哭比黑色还幽深。
沉皑进去的时候,荷恩一张脸哭得极其难看,刚好一点,抬起头,眼泪掉下来,又扎进时咎怀里大哭。
沉皑面无表情把锈盆拿出去重新接雪水。
几个小时候的发泄,荷恩躺回沙发,沉皑和时咎则半躺在房间角落。
很晚了,时咎靠着沉皑,几乎以为荷恩又会睡一觉的时候,荷恩忽然开口了。
“可能他们是对的。”
时咎睁开眼:“谁?”
一阵簌簌,荷恩又坐起来:“保守派。他们是对的,永远不要揣测他人的心思,连人心如何都琢磨不透,遑论另一个物种。”
异形永远不会对人类产生怜悯,人类也是。
时咎没有反驳,只听荷恩继续说:“其实在和谈之前,人类和异形达成了某种协议,一旦签署和平法案,异形将公布它们的某种弱点,虽然我现在也不知道这个弱点是否真实存在,但是……”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我之前一直想不通,它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对她,这两天一直在想这些事。我父亲警告我不要带毛毛去,我觉得他就是不信任异形。他是对的,应该提防,签署和平法案原本就是为了双方不再死斗,并不是什么真的,人类异形可以和平共处。”
“他们是对的,是我太天真。”
“坏的不是客观环境,是主体。”
荷恩尝试推翻心里的高塔,但茫然不知所措。
黑暗流动,半晌,沉皑开口:“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你们一直表现出来的,既信任又提防的行为,那天或许什么都不会发生。”
口头的信任,行为的防备,在任何主体心里都是一根刺,是虚伪。
荷恩张嘴,想反驳,但沉皑继续说:“你抱着你母亲的时候,它就在你上方,它没有杀你,对吗?”
良久,荷恩声音很弱:“我要去找我父亲。”
沉皑语气忽然冰凉:“然后呢?扑进他怀里哭?像今天这样?”
荷恩哽了一下,此时此刻像个犯错的小孩:“对不起。”
“不用跟我道歉,没对不起我什么。”沉皑语速很快,语调很低。
时咎能听出来,那是沉皑根本不想跟他对话的语气。
荷恩说话的声音小到快听不清:“我想明天回洛希城,找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