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暮原本想着,收集足够多的病例样本,或许就能从中分析出致病因素。
但现在,除了小星根本找不到别的病人。
天色又暗下来,眼看着出村的黄土道和这漫天飞舞的雪白纸钱,两人坐在路边的大石头上,都有些垂头丧气。
裴育叹息:“这可如何是好,单凭小星一个病人,恐怕没办法找出救治村民的方法。”
时暮也发愁,“咱们可是第一第二,不能认输啊。”
小星稳定不少,但不找出发病原因,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急性心衰还会卷土重来。
两人正望着这个山村发愁,又听到远处一阵哭声,循声看去,是两个男子挑着棺材在出殡,后面跟着两个少年,边哭边慢慢往村外走去。
周婆说过,村头就是村子里埋人的坟地。
裴育正看着,身边哥儿激动起来,“我有办法了!”
裴育问:“什么办法?”
时暮咬牙切齿,“咱们去掘坟!”
裴育瞳孔骤然一缩。
暮色弥漫,一弯新月如钩。
没有沂都的万家灯火,山村里的夜色好似更深些。
平安村头的荒冢间,一高一矮两个少年,提着白色灯笼,正在一幢幢坟茔间穿行。
进村的道路因为久无人行,野草蔓生,这里反倒因为每天都有人过来,路途平坦。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腐败的腥臭气味。
时暮本以为要废老大劲挖坟,没成想,正是因为去世的人太多,许多村民都无人收敛。
放眼看去,一卷卷灰黄色的草席,被随意放置在起伏的坟茔间。
裴育向来一身正气,可此刻也禁不住毛骨悚然。
真的开始怀疑,自己到底认了一个什么样的兄弟!
吞咽着询问:“小时,你准备怎么弄?”
见他身穿白衫,脸戴面巾,在草席间穿行后,挑选了一些去世时间较短的尸身,眸光微沉,“我要进行心脏的病理学检查。”
都说死者为大,而且也没有得到亲属的允许,可此刻要破解这平安村心力衰竭的谜团,救治剩下的村民,时暮不得不做。
毕竟是大体老师。
裴育看着他先对所有尸身鞠躬,恭敬行礼后,才蹲在旁边,开始进行查验。
浓稠夜色中,荒草丛生的坟茔间,黄色的灯笼火光映照出一道单薄清瘦的白色身影,自药箱里拿出一柄百炼钢打造的薄窄小刀,竟似比何田那柄更为精致雪亮。
垂首间,干净利落划开尸身发灰的皮肉。
这样的身形,一看就知道是哥儿。
身为哥儿,他明明应该十指不沾阳春水,待在官宦家雕栏玉砌的府宅中,撒食喂鱼,侍花弄草,照顾夫君。
此刻,却在这荒野山村的坟茔间,面不改色地划开一具具尸身……
叫裴育既惊骇又赞叹,但更多的,是心悦诚服。
他恐怕真会比自己更早成为御医。
时暮不但给所有死者做了全套检查,还进行解剖后对心肌做病理学检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