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赶巧, 付鱼回到教室时，下课铃正好作响。

安静没多久的教室，登时再次喧闹起来。

杨谦见她独自回来, 理好教材书向她走来，笑得温和：“怎么就你一个, 你的新朋友呢？”

付鱼很喜欢男人用“新朋友”这个身份来联系她和程青轻。

欢声道：“我上来找宋沐禾帮忙，我同桌还在空教室等我, 我马上就下去！”

杨谦还算了解她和宋沐禾这对青梅组合, 后者算是这个组合的“武力值担当”。

“要是实在搬不上来, 就找空闲的男生帮你们一下，都是同班同学，互帮互助是很正常的, 不要自己勉强, 知道吗付鱼同学？”

“好！”

少女的笑容具有很强的感染力, 男人也忍不住弯了唇角：“那你们去吧，对了, 等会儿见到青轻，提醒她别忘了最后一节课结束后来办公室找我一趟, 虽然刚才和她提过了，但怕她忘了, 所以麻烦付鱼同学再帮我和她说一声。”

付鱼比了个大大的OK。

班主任一离开, 原本已经围在一堆的几个女生，立刻喊她。

她们憋了一肚子的话, 终于找到机会说出口：“付鱼/鱼儿！过来过来，有悄悄话和你说！”

付鱼扭头, 一脸歉意：“下节课间再说行不行啊？我还得下楼去帮我同桌搬桌子。”

好友抓狂：“哎呀，搬张桌子而已, 你让男生帮忙嘛，你这么瘦，平时简单跑个步就能喘老半天，干嘛刚才还主动说要帮她搬啊！就跟你简单说两句话，很快的！过来过来！”

她只好从讲台上面绕过去，刚到这群伙伴中间，就被一把拽到了椅子上。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把不久前讨论过一遍的流言，又简单复述一遍，末了，刻意摆出一副严肃脸。

“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平时看着就打不过她，要是她到时候真的又发疯了，我们想救你都来不及，所以还是听我们的，让老杨给你换回宋沐禾边上吧。”

“可是我很喜欢我新同桌。”被围在人群中的付鱼，嗓音很甜，但话里同样有着不容忽视的认真，“我不觉得她会是那样的人。”

讲话总喜欢以“我邻居说”为开头的女生说：“我知道你心善，看什么人都觉得是好人，但我们也不会骗你嘛，她真的不是什么好人，我从幼儿园开始就认识我邻居了，她肯定不会骗我的。”

付鱼和她“对峙”：“那你邻居和我同桌接触过了吗？还是她也只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

“嗯……”女生被问住，“但我邻居说他们班的人都不喜欢她，一个人能被全班都讨厌，那她自己应该也有点问题吧？不然好端端的，怎么可能会被所有人都讨厌啊？”

她说完这话，周围人都纷纷表示赞同。

“我初中的时候有个室友，一开始和我们这些室友的关系都挺好的，结果后面我们每个人都讨厌她，因为她上厕所不冲、湿的袜子直接往别人内衣边上靠、宿舍卫生轮到她了从来不打扫，还有好多奇葩事我都不想提，就这种奇葩，我就算脾气再好，也不可能还和她玩吧。”

“对啊，我不知道他们一中一个班多少人，像我们班，她来之前正好三十四个，也没有谁单独被我们其他同学排斥在外啊，他们一中一个班应该至少也有三十个人吧，三十个人都排斥一个人，怎么想都觉得是那个人的问题比较大。”

有个还没发表过意见的女生开了第一句口：“鱼儿，你喜欢她啥？该不会你俩之前认识吧？那你应该知道她为啥被他们班所有人排斥吧？她如果自身没问题，不会是被校园霸凌了吧？”

众人明显之前都没想过还可能有这一层被孤立的原因。

闻言表情微变，态度也跟着改变：“如果她真是被校园霸凌的话，那我好像可以理解为什么所有人都排斥她了，我去，我最讨厌校园霸凌了，之前我小学四年级转的学，开学的时候不小心惹到班里一个男的，全班直接被他带头孤立我两年，我现在要是再见到那傻逼，一定直接干爆他那个傻逼！”

付鱼冒出一声：“可是大家刚才的行为，不也算是一种先入为主的言语霸凌吗？”

众人瞬间噤声。

最后出声的那个女生，有些心虚地替自己解释了一句：“我当时虽然被孤立，但也还是有一个好朋友一直陪着我的，她一个朋友……”

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因为她说着说着才意识到，比起被所有人都抛弃的程青轻，当时身边至少还有一个好友可以依靠的自己，何其幸运。

付鱼知道，世界上绝大部分人，都会这样。

人们总是容易相信一些所谓的“真相”。

当这些实为虚假流言的“真相”开始传播之后——

一部分人不予理会，也不打算探究事实。

另一部分人则共同推动它成为了“真相”。

最后，除了无声哭泣的流言受害者，每个人都变成了残忍的隐形加害者。

她觉得，在这类事情上，只存在着三种身份。

加害者、被害者，还有——帮助被害者的人。

至于所谓的旁观者，她觉得那是因为大多数情况下，成为第三种身份所要付出的代价很大，人们因为自私、怯懦抑或其它原因，不敢向被害者伸出那只援手，但他们不认为自己这种“明哲保身”的想法是错的，所以又为自己创造了另一种身份——漠视的旁观者。

原剧情里，简江二中高二五班的每一个学生都是所谓的旁观者，就连原主也是。

所以程青轻最后会黑化，付鱼觉得，完全可以理解。

兔子被逼急了都会咬人，更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也不想因为拥有上帝视角就去批判这些好友的“旁观者”行为。

因为人性，永远不是一个能被考验的东西。

她只知道，自己能做到问心无愧就行了。

所以，“装作没有上帝视角”的付鱼，以一句最符合原主心态的话语，结束了有关“程青轻究竟为何会被以前同学孤立”的话题。

“好啦，我知道你们也都是从朋友那里听到的这些流言，比起一个刚见面的陌生人，那肯定是朋友的话更容易相信，这很正常，只是比起耳听，还是眼见更为实一点嘛，对不对？我先不说啦，已经超过两分钟了，我要赶紧去找宋沐禾了。”

“欸，等下！”有人叫住她，“我才想起来，你不是今天请了病假吗？怎么突然回来了，你该不会之前真的认识她吧？所以你刚才连门都没进来，就喊着要和她做同桌？”

付鱼早就想好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她真话假话掺着说：“你们都有一中的朋友，我也有嘛，我本来是请到明天的，今天感觉身体没问题了，就提前来上学了，正好也看看新同学长什么样，刚才在外面听见没人和她做同桌，我就只能自己出手啦。”

“那你刚才说的话，都是你那朋友和你说的吧？所以她，之前真的是被霸凌了？”

付鱼抛下话转身就跑：“我才刚说要眼见为实呢，你们怎么又要耳听啦，我同桌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你们以后自己和她相处就知道了嘛！”

“付鱼！”

这次没能把人喊回来。

被留下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我感觉我们应该是误会了。”

“还用感觉，鱼儿都这么说了，咱肯定是犯错了呗。”

“那我们要去和她道歉吗？说我们一开始误会她了？”

“这种话既然只是在背地里说过，那以后别说就是了，至少现在她本人没听见，还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真到她面前提起来，你就是真的傻逼了，二次伤害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