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九, 天还只有蒙蒙亮。
苏云绕帮他大哥提着考篮,里面装着笔墨砚台,以及各种干粮吃食。
刘文轩自己则背着一个装着被褥枕头的大包袱, 还有火镰、蜡烛、小灶炉、煮粥炖菜的小铁锅等等。
这一大堆行头, 瞧着不像是去考试,倒像是要去哪里风餐露宿似的。
第一场乡试, 进了贡院一考就是整整三日,整日整夜地关在里面, 没到时间都不让出来。
吃喝拉撒睡全在里头,格子间狭窄, 又没有门,也不挡风,仔细想想, 可不就是去贡院里风餐露宿么。
路上不只是苏云绕兄弟, 此时朝着贡院方向走, 满大街都是或长或短的送考队伍。
到了贡院前街, 送行的亲人都被街口守备森严的兵丁拦下。
苏云绕只得将手里考篮, 递给他大哥自己提着。
临别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苏云绕便学着旁边的一位老父亲那样, 垫着脚“居高临下”在自家考生的肩膀上拍了拍, 摆出一副厚望所托的模样。
然后, 得了他大哥一个白眼,恶狠狠威胁道:“在家里老实点, 别又搞出横幅那样的显眼事!”
秦淮横幅算是今年乡试的一道奇景。
可惜人人效仿, 到最后却成了一股席卷人的洪流,就连北城这边的戏楼书坊,也受这股洪流影响, 不得不跟着一起被迫歇业。
好在也没人知道这显眼又坑人的主意,是自家三弟想出来的,不然这臭小子铁定要被人套麻袋!
苏云绕有些心虚,乖巧得跟个鹌鹑一样:“恩恩,弟弟在家已老实,大哥你科考放心去。”
之后连着九日,苏云绕除了固定时间去贡院大门外等着他大哥出来之外,确实也没惹什么事。
基本上都是在家里待着呢,买了一堆话本子挑拣着看,琢磨着哪本可以改成舞剧搬上舞台。
这一年参加乡试学子运气不好,考到第三场的时候,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气温也骤然变冷。
刘文轩身体强健,勉强算是抗住了气候的考验,直到最后一日交卷出来的时候,也只是有些头疼打喷嚏。
不过连着熬了九日,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有一种被掏空了感觉,才刚出了贡院大门,人就有些站立不稳了。
苏云绕最近长高了不少,冲过去像根木拐杖似的,赶紧将他大哥撑住。
等着姑父过来了,才帮着将大哥给背到了自家驴车上。
三人一驴回到家,姑母早就备好了姜汤,还熬了一碗去风寒的药,整治了一大桌清淡又好消化的饭食。
刘文轩喝了姜汤,吃了药,只随意吃了几口饭食,便躺床上蒙头大睡去了。
等他休息够了再起来,基本上什么事也没有。
之后便是掰着指头数日子,等着时间放榜。
八月三十,张榜日。
刘文轩不肯来贡院门口人挤人,只淡定又矜持地等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