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霁超然对上艳绝人间,一圣一尊视线相触,他们竟是互相理解的。
他随之微笑:“越是至尊之位,越要审慎对待杀戮,不能将杀戮作为结果,这只是一种手段。”
谢衍身为圣人,对于仙门的敌人,他大可以将其击退,以此守卫仙门安宁。
他有资格将其道统灭亡吗?没有。
“圣人的制衡之道,确实有些意思。”殷无极却敏锐地察觉了他的转变。
或许是九幽下过分安静了,殷无极回望他的过去,有成有败,有杀伐亦有优柔。
他的声音沉静:“‘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上古圣贤所言不错,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当是如此。”
即便叛出儒道多年,这些圣贤之言,还是流淌在他的血脉里,他能全然理解谢衍的真意。
谢衍不欲将仙门外敌都除尽,亦没有资格如此。
甚至,保持一定的外患,才能让仙门时时警惕,不在安逸中沉沦。
比起过去将所有未除之患掐灭在摇篮里,保仙门太平无事近千年的圣人。
如今的谢衍,似乎有些变了。
殷无极动了动手腕,铁链叮当作响,他也习惯了,却也意味深长道:“或许,圣人也不想坐实南方妖族独大,才留下制衡的种子呢。”
谢衍没有正面回答,“仁者见仁罢了。”
“圣人不再对仙门一手包办了?”殷无极道。
谢衍叹了口气,“陛下先前所言不错,仙门危亡全系于一人,确实不正常。”
在仙魔大战里,济世,安民,救灾,除恶,拒南疆,退北渊……仙门的一切都压在他身上。
即使是谢衍,也快要被这过重的担子压的缓不过气来。
他一力促成谈判,体面地给仙魔大战画上终止符,也多少有些察觉到自己的力有不逮。
圣人即使能够扶大厦之将倾,又能如何呢?
他可以护着仙门百年千年,可之后呢?
没有长盛不衰的王朝,亦没有永续发展之道统,他该将那根紧绷的弦松一松了。
倘若仙门到了这没有圣人就不行的一步。
圣人,就该死了。
平静的交谈最后,殷无极问:“圣人就不担心,今日之纵,未来成患?”
“……当然担心。”谢衍叹息一声,似是看向他,又似乎在透过他,看向遥不可及的地方。
他终而留下似是而非的一句话,“待我去后,何人替我看顾这茫茫众生?”
殷无极眼睫一颤,他不知圣人这份隐隐的悲观从何而来,言语却快于思考,习惯性地出言阻止他去攀登天路,“谢云霁!你别想€€€€”
“随便说说。”谢衍倾身,握住他攥紧的拳,将他嵌入掌心的五指缓缓揉开,“我不离开别崖。”
帝尊久在九幽下,即使至尊之躯变化缓慢,但他的指甲也有些长了。
殷无极又是一噎,开口就是气他:“本座可恨极了你,不见你才省心,谁要你陪着?”
毕竟,谢衍守着他,他不但无法去死,更是无法脱离九幽,只能日复一日地捱着日子。
若是想出去,他合该盼着谢衍去成仙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