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衍没答。他拆了信,逐一扫过帝尊谈及那些看似端正紧要的事务。
直到落款处,他写道:
“晚来天欲雪。适逢年关,本座欲拜访圣人,还望圣人备好菜,温好酒,扫榻相迎。”
谢衍将信纸一折,心里顿时有事了。
他看着盛情邀请,面露期盼的二徒弟,道:“……为师有要事,抽不开身,无法与你们守夜。你们三个玩得开心些。”
谢衍向来不拘着弟子游玩嬉戏。
在圣人门下游学,三相足够努力勤奋。作为师父,谢衍当然是鼓励为主。
谢衍想的是天问阁的存货还有多少,得赶紧准备着。
但是,徒弟的玻璃心也是要照顾的。谢衍思及此,温和道:“年节将至,明日吾会去你们那处瞧瞧,看看你等进益。今夜别玩太疯,饮酒适度,凡事过犹不及。”
白相卿满脸茫然,眼睁睁地看着师尊踏入天问阁,然后合门,将他这个亲传弟子关在了门外。
“……最近也没有什么事情,紧急到让师尊非得夜里处理啊。”
有师尊的孩子怎么也像根草啊。
“还有,等等,师尊明天要查我们功课?”白相卿蹲在门前,忽然反应过来,发出灵魂一问。“……啊?”
殷无极并非爽约之人。既然他寄出信件,只是通知圣人,而不是征求意见。他一定会来。
谢衍将酒温好,亲手备下仙果和茶点,再过一炷香,他本斜坐小憩,忽然听到天问阁外更遥远处,隐约有魔气在接近。
圣人不再像往常那样严谨端肃,他拂衣披发,倚窗而坐,难得的慵懒浸透他的神髓。
他掀起眼帘,唇边一弯,循声走向门前。
天问阁的门,此时为他敞开。
微茫山的雪还未停,玄袍的魔君头戴斗笠,披着一山风雪,竟也是踏着无痕之雪,从满山飞白里走来。
栈桥两侧的烟水凝冻成冰。
殷无极停步,一肩雪未化,看向斜倚着门的白衣圣人,微微笑道:“微茫山雪大,圣人怎在这里等本座?”
说罢,年轻的魔君握住他苍雪般的手指,放在掌中温暖,“您道体不畏冰雪……等等,怎么手这么凉。”他蹙眉,“您怎么不会照顾自己。”
谢衍替他拂去发上残雪,问道:“信今日送到,别崖何时启程的。”
“三日前。”殷无极看向他,轻笑。
“最近的事情确实多,本座偏又和圣人的想法相左,在书信里一定会吵起来,写再多信件也无意义。”
“刚好本座在启明城巡视,索性直接拜访,当面与圣人解释,也省下书信往来的功夫。”
谢衍端详,他的漆发如墨,细碎雪沫落在发上,像是丝缕的梨花白。
在素淡的雪天,魔君那天地雕琢的容貌,与热烈如火的眼眸,更是倾城。
这样的情人踏过千山万水,一步步向他走来,谁能不动容。
谢衍自然不能免俗,执着他的手腕,说道:“美酒佳酿已温下,进来吧,边饮边聊,去去寒气。”
“本座本命属火,不冷。”
殷无极促狭着凑近,却被谢衍按着脑袋,在后脑揉了两下,很无理地道:“师父觉得你冷。”
“好吧,那本座是冷的。”他说些玲珑小话,“师尊怎么不好好穿衣,您的外袍呢,不会方才正在小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