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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劫之地,谢衍已至九重山下。
作为仙门圣人,他擅入北渊魔洲,本就会被隐隐压制。而在尊位天劫之外,就算是他也不会有什么好办法,甚至会被完全排斥在天劫之外。
谢衍总是谋定而后动,并非鲁莽之人。但是就算他没有办法,他也不能在仙门无望地观星,等待结果被送到他面前。
若是最终结果是他会失去殷别崖,还是死于天劫,魂魄不存的那种。他很难预想自己会做出什么。
“别崖,活着,撑下去。”谢衍抬起头,仍然能够感受到识海中若游丝的联系,那是殷无极魂魄仍存的证明。
他的骨埋在那孩子的血肉中,他亦然能够从隐然的共振中,感觉到他的抗争。
谢衍独自站在离九重天最近的地方,雪白的衣袂鼓荡。
用暴力无法介入这场天劫,但他至少要用自己的方式陪着。
“殷别崖,你说过,要成为魔尊,再度站到我的面前。”谢衍的墨发白衣,孑然独立于荒原的模样,仿佛仙神坠入凡尘。
他的手中却攥住一团灵力,化为千风,将自北渊各地传来的祈愿声融入风中,传入雷劫之地。
“且听一听吧,你做出的每一份努力,皆没有白费。你听啊,这些呐喊、祝祷、鼓声、舞步、歌曲……你听,你不负生民,而他们,也没有负你。”
而九重山外,能够站着的人已经很少了。
这样的雷劫,甚至连大乘期的魔修都要悚然,最终能够待在稍近一些地方的,唯有萧珩与将夜。
“陛下到底如何了?”武僧禅让曾经看过赤喉的天劫,但是这位虔诚的僧人看向天穹之上,神色惨白,“这样激烈的天劫,想要活下来,是何等之难!”
“事到如今,相信他!”萧珩紧抿着唇,如狼锐利的双眼直直盯着山顶处,“只要陛下上了山,启动地脉龙气,就有一搏之力!”
“与天搏斗€€€€”陆机跪在地上,手中的春秋判打开着,却是手中颤抖,一笔也写不下去。“我该记住、记录这一切……”他写不下去了。
“他还活着。”将夜的鹰眼可以穿透一切屏障,他只能简短而有力地道,“还剩下最后一段路,他执着剑撑着身体,虽然脚步慢,但还是在往上走,他没跪下去。”
“他说过,不跪天地威权,相信他。”
将夜的话十分有力量,众人信服。
萧珩持着枪,率先单膝跪地,而在他的身后,其余大魔皆是仰望龙脉之地,看向这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的君王,逐一跪下,山呼万岁。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愿陛下大道顺遂。”
“陛下长生,百代千秋,皆为万岁!”
这声音并非只来自九重山下。
在遥远的启明城,最初跟随他的魔民们,在凤流霜的带领下,与风雨楼的姑娘们共同起舞,女子飞舞的水袖中,是最奔放的舞步,最动人的音乐。
“君王啊,你一去北征,何时回还?”
在九重山的天权城下,那些被殷无极解放出来的魔民们,正在行伍之间操练,而随着天劫越来越激烈,赫连景转身,一声令下,他们皆向天上长举戈矛。
他最忠诚的魔兵,正与君王同在,高唱《无衣》,皆道一句:“与子同仇!”
就在殷无极与心魔撕咬的时候,他几乎疯癫,却是隐隐有些耳鸣,好似在瞬息间跨越了人神的距离,能够听见大地的悲鸣,听见万千心脏的跳动。
又是一击劫雷,几乎要穿透他的脊背,这让殷无极差点单膝落地。但他还是咬牙,支着剑死死扛住,因为,只要跪下去,他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就在这最绝望的时刻,耳鸣声越来越大,甚至他以为,这是雷劫造成的错觉。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