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笑非笑,继续道:“强者本就应该占据最多的资源,如果不是这样,又何来上中下宗门之别?实力差距本就存在,非要以所谓仙门律令,勒住强者的脖子,让弱者苟延残喘,可笑,这只是一种无用的慈悲!”
“一派胡言。”风飘凌忍了又忍,还是斥责出声,道:“家师的改革,让修真界脱离了蛮荒时代,避免争斗内耗,开辟千年之盛世,可谓居功至伟,哪是你一言半句便能否定的?”
“在座的各位,明明都是修界顶端的存在,却要为一群孱弱又无用的小东西,被我困在这里,难道不是一种讽刺吗?”
“你践踏公义,无视法度,我等必须拨乱反正!”风飘凌用力一拍座椅的扶手,却是心中怒极痛极,道:“你打压儒道多年,我们不与你正面对敌,已然极是隐忍,而你若是要破坏先师遗留之法度,我们师兄弟定然与你斗争到底!”
“宋宗主,你若有改革之心,当徐徐图之,若是圣人留下的法度一夕之间崩坏,后果不堪设想。”了空沉默了一下,哪怕佛门与道门乃是盟友,他也不得不出言劝阻。
可宋澜却半点也听不进去。
他被头顶上那座无形的大山压抑了多年,今日一朝得势,一切怨愤都如开闸的洪水,从他漆黑的心底爆发出来。
道子于明镜堂中央旋身,衣袂飞扬,竟是有种淋漓尽致的疯。
“拨乱反正,哈哈哈哈哈€€€€何为乱,何为正?”
“谢衍,就一定是对的吗?若他一心为仙门,又为何不杀魔道帝君,让殷无极东山再起?若他毫无瑕疵,他又为何会渡劫失败,粉身碎骨?”
“这证明了,谢衍的道是错的,他被天道否决了,唯有我€€€€才是对的!”
“什么礼乐升平,什么大同之世?谢衍之道,是羊群之道;而修真界便是修真界,该是豺狼之世。大道之争,杀人不见血,强者就该杀弱,弱者就该为强者的踏脚石!唯有不择手段去争,去抢,才会有大道,才会有天路!”
风飘凌浑身的灵力在流窜,试图冲破这无形的禁制。可他在冲击之后,竟是脸色一白,吐出血来,从手臂到脖颈,浮现出怪异的蓝紫色纹路。
“南疆巫术€€€€”沈游之看他脖颈上浮现出的术式,终于辨认出了这诡异术法的来源,大怒道:“你竟然勾结南疆,戕害仙道同侪?”
“外敌?那又如何?”宋澜偏头,近乎嘲讽地看向沈游之,微笑道:“儒宗与魔的关系,这些年都没洗清,若说起仙门叛徒,我们是不是得追究一下先圣人?说的对吧,大祭司。”
他看向明镜堂的背后,一名穿着巫族繁琐的祭祀服,手握权杖,戴着黄金面具的男子从容走出。
“仙门腐朽,也该有雄主厉行改革了。”巫族大祭司声音悦耳,带着些笑意道:“宋宗主所言极是。”
“在这五百年中,我已经看到了改变规则的必要性。今日,我召集大家,便是要废除谢衍定下的繁琐法度,重订仙门规则,再度进行利益分配。”宋澜说罢,收敛了他方才近乎疯狂的态度,又淡淡地一笑,其中却颇多森然。
“若是愿意跟随我,服从我的秩序,我定然不会薄待,反之……”
道子脚下踩着的旧匾额,说明了他的态度。
“了空大师,道门与佛门关系一向不错,对吧?”宋澜走到和尚的身前,冷冷地道:“只有改变仙门制度,重整仙门战力,我们才能除去心腹大患魔宗,才能完成你除魔卫道的心愿。”
苦海寺主持了空,终而垂首,念了一声佛号,道:“宋施主说得有理。”
然后巫族大祭司含着笑,权杖一指,从他身上取出一只妖气所化的蛊虫。身着红色袈裟的大师身上一轻,才站起来,走到宋澜身边。
“江宗主……不,映雪?”宋澜平平静静地道:“你如何想?”
饮冰楼楼主江映雪,乃是渡劫初期女修,年轻有为,性格强势,唯一的弱点……
她对他有那么一点意思。
江映雪闭了闭眼,站队的时候到了,而她饮冰楼是道修,也向来与儒道不睦,此时哪里肯上那条沉船。
随即她下了决定,凌然道:“长清宗是道门之首,我自然是无甚意见的。”
占据了绝对优势的宋澜,才慢慢地,居高临下地走到了叶轻舟面前,他用拂尘挑起他犹在喘息的师弟下颌,看着那年轻侠客仿佛燃烧着的双眼。
叶轻舟天生一身侠骨丹心,对宋澜的野心与利益至上颇不认可,正想说什么劝阻他。
宋澜笑了,带着冷冷的嘲讽:“我的好师弟,生你养你的道门,与沈游之,你如何选?”
他没得选。
叶轻舟身负蛊虫,却被来自师兄的无形压力逼迫,半跪在地上,脊背被冷汗浸透。
若是他胆敢替沈游之说一句话,他的师兄怕是会当即翻脸,对他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