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终于轮到苏父了。面前的小老板开口:“要几份,蘸什么酱?”
苏父都没有空去看小老板,只低头看着盘子里面摆放着的炸串。那炸串确实炸得漂亮,还没刷酱呢,就放在盘子里,都能看到那金灿灿的模样。苏父不自觉吞咽了一口口水,尤其是炸串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让他更是馋得肚子都要咕咕叫。
“给我来……”他本来想要多要点的,结果蓦然感觉到了后面人给自己的压力。
不是,他都这个年纪了、都做到这个位置了,时隔多年,竟然能感受到肩膀上那被压上的沉重压力。身后还没买到的食客们,他们的眼睛哪里还是人的眼睛,分明就是狼的!仿佛这一刻,他要是胆敢多要,他们这群饿狼就要把他给撕了!
一滴冷汗,从苏父额角滑了下去。但他又岂是这么容易就被制服的人!他的叛逆之心涌了上来,最后,还是顶着压力,要了四份。都涂了甜辣酱,还多要点辣。
扫了码,从小老板手里接过了炸串,苏父挺着胸膛,朝着沈逸秋那边走了过去。他就好像一个打猎回来的狼,对着沈逸秋摇着尾巴:“饿了吧?快吃吧,刚拿到的,还烫着呢。”
可沈逸秋看了一眼:“怎么就四份啊。”
“……”呜呜呜,那可是他顶着巨大压力才拿的四份!别人都不敢,都只拿一两份的!
苏父没敢说,直接坐在了沈逸秋边上,伸手捶了下自己发酸发痛的腿。沈逸秋打开了袋子,拿了一个炸串,先递给了苏父。苏父有一点感动,刚想说些好话,低头一看是年糕。
好啊!沈逸秋!我排了这么长时间的队,你就给我吃年糕!
可苏父还是接了过来,也吃了起来。
排了这么久的队,大家对于食物的期待都会进一步提升。期待越高,对食物也会提供批判度。假如有一点不好吃,缺点就会被无限放大。当然,也有可能反着来。因为等的时间太长所以肚子太饿,这个时候不管吃到什么都是好吃的。
苏父也不知道自己属于哪一种,但一般情况下,前者的概率比较高,因为他没有饿肚子的时候。可在年糕进入嘴巴里的这一刻,他却觉得:自己是不是晚饭没吃饱?
无他,这个年糕,真的太好吃了。
之前梨子稍微形容了一下,但那些话语难以描述这年糕好吃程度的千分之一。年糕的外壳被炸得素菜,原本白色的年糕,外面那一层因为油炸显得有些鼓鼓囊囊。在路灯的照射下,就好像多了一层金黄色的薄纱外套似的。
一口咬下去,外面那层酥脆的薄壳却比想象中要厚实一些,在口中猛地炸开,吃起来还发出了“咔咔”的脆响。但又不是那种过分酥脆的,会掉渣的那种。
同时,涂抹的酱料也在口中悄然绽放。
再吃一口,吃到底下柔软的内部。糯米的香味一下气就展露出来,有一丝微微的粘牙,但吃了几口之后又发觉并没有黏在牙齿上。反而随着自己吞咽的动作,年糕整个都进入了肚子里。
内部是柔软的、又有一点发硬,在酱料的包裹中,独属于糯米的微甜翻涌上来,让人流连忘返。
有一点,梨子的弹幕说的很对,炸串是一种上下限都极低的食物。倒不是说价格的高低,毕竟日料当中的天妇罗,分明也可以被归类为炸串,价格却和没有外衣包裹的炸串天差地别。
不过在苏父这边的上限,是和别的人口中的上限是不同的,他自然是拿最顶尖的那批师傅来对比的。无论是做中式炸串最出名的师傅,或者只是闲来无事客串一下,再或者是所谓的日料天妇罗仙人,苏父吃起来感觉都差不多。
上限就在那里,火候把握的一样,接下来就只看调料的区别。最出名的师傅和普通师傅相比,是有微妙的区别,更好吃一点。但也……说不上好吃到哪里。
简单的说就是拉不开差距,同一道菜,比如蟹粉狮子头或是扒原壳鲍鱼,这种从食材到师傅手艺就能翻天覆地的变化,甚至同样都是大厨之间却能转眼分个高低的不同;只要技术不是特别差,炸串就不会难吃。
但孙淼的炸串,是不同的。
尤其是越吃到后面,越是不同。
她的炸串带着烟火的感觉,扎根于市井街头,和那种摆在盘子里面只有一小碟的天妇罗都不同,看上去更加廉价,尤其是当她们两个人都坐在街头,捞着个塑料袋开吃的时候,更是觉得和天妇罗那种贵价的东西无法相比。
可吃到口中,却觉得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她的炸串,好像有种魔法,将心底最柔软、最真切的回忆,猛地就捞了出来。苏父和沈逸秋小时候,家里都穷,别说糯米了,就是大米都是稀罕东西,糯米这样的,更是极少会在家中出现。年糕也少,不是逢年过节,谁家吃年糕啊。
沈逸秋家条件,那时候还比他家好一点呢,会带着年糕来找他,和他分享。两人坐在山里的大石头上,晃荡着脚丫子,一起吃着年糕。也没什么蘸料,就是家里的辣椒酱。
辣椒酱味道够劲,却遮盖不住年糕那微微的甜,就和这个时候一模一样。只是换了环境,从原本大山,换成了熙熙攘攘的街道,就是旁边的人,依旧是那时的人。
苏父不知不觉,就吃完了一根炸年糕。他忍不住伸出手,往沈逸秋的袋子里面翻找,把里面的炸淀粉肠给拿了出来。两人就靠在一块,在那边吃着炸串。
“好吃吗?”
沈逸秋问他,苏父有些尴尬,只回答:“一般。”
沈逸秋嗤笑了一声:“你吃得满嘴都是油。”
苏父老脸一红:“没办法,这个上面的酱抹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