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才知道,全是被逼的,不过也是真佩服你,那时候做着不喜欢的事情还能照样拿第一。”
烟气被狂风吹散,片刻不停留,赵观棋蓦然想起十几岁的光景。从首都比到国外,对手从十多岁比到二十多岁,从国人比到外国人。
笔杆子和镁粉似乎又回到手上,蠢蠢欲动地要重新夺回对他的主使权。
看向在风中艰难飘散的烟气,他说:“没有不喜欢,攀岩我挺喜欢的,物理竞赛也还不错。”
“只是......”他将烟按灭在墙头,“被推着走的感觉不舒服,一来二去,我也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了。干脆不做了,不比了,反正我三分钟热度,没必要折磨自己。”
“现在过得开心不就得了。”高泽洋递烟过去,“当老板的话,我觉得你还是能坚持一阵子的。”
“不抽了。”赵观棋推开烟,淡淡道:“戒了。”
“刚抽完说戒烟,你这跟高中放你爹鸽子如出一辙啊。”高泽洋将烟兀自点燃,摇摇头说:“行了,问吧。”
只愣了一秒钟,赵观棋问:“他情况怎样。”
“非常不好。”作为医生,高泽洋毫不掩饰,“重度抑郁伴焦虑,而且躯体化特别严重。”
“自残、自杀倾向,时常耳鸣,而且人格解体障碍的临床表现在他身上也很明显。”
“你在电话里给我说的他无意识说的话,其实也就是一种病症表现。”
高泽洋深吸一口,在烟气飘散中说:“就是那种放他一个人吃顿饭,都可能跳楼的程度。”
赵观棋一惊,转过头盯高泽洋。
“他是谁。”高泽洋问他:“你知不知道他以前经历了什么。”
“朋友。”太阳穴突突地跳疼,赵观棋流露出难得的没把握,“我知道的也有限,电话里都跟你聊过了。其他的我后面了解到了,给你说。”
踌躇一瞬,他对高泽洋嘱托:“心理干预还得麻烦你了。”
“稀奇。”高泽洋说,“你还彬彬有礼上了。”
无视调侃,赵观棋径直问:“能治好吗。”
“完全康复有难度,家人朋友要多注意,多疏导,多关心。”高泽洋叹口气,嘱咐他:“难,他这种情况已经很久很久了。你也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的道理,这不是今天吃点药,明天看两次医生,后天做几次治疗就能好的。”
“我遇到过不少患者,前一天刚和医生说感觉好多了,晚上就从三十多楼一跃而下。”
“什么吞药,烧炭,割腕,我见多了。甚至在卫生间水龙头上绑根绳子,跪着就能硬生生把自己勒死。”
“患者的心境变化不是我们能预料的。”高泽洋说得很专业冷漠,“就算熟悉得很,也会不打招呼就去死。”
赵观棋听得很认真,甚至是入迷。意料中的恐慌无措并没有袭来,他想起那瓶刺鼻的冰红茶,在脑海中按照顺序,预设所有自杀方式的痛苦程度。
似乎都大差不差,各有各的痛苦之处。
只是他不是周景池,不知道周景池是呼吸着更痛苦,还是喝下那瓶药更痛苦。
高泽洋还在继续说着:“说白了,就是赌,患者赌,我们也赌,家属朋友也赌,只不过每个人手里的筹码不同而已。”
见赵观棋一动不动,他打起预防针:“总之,你要时刻有心理准备。”
“比起其他病患,这样的心理和精神层面上的病人......需要一颗强大的心脏。”
高泽洋拍上赵观棋肩头:“身边人,尤其。”
狂风烈日嘶吼拉扯,似乎要在这个医院上空争个你死我活,斗个两败俱伤。
衣服被吹得贴在身上,烟雾也时不时盖住视野。连话音也被吹散,赵观棋却觉得很好,至少那些个可怖的字眼词语飘散远去了。
“谢了。”他后知后觉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