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母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用一副为他好的语气道:“小余啊,你今年也十五了,年纪也不小了,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知遇如今去了县城读私塾,家里本来开销就大,又多你一张嘴,一年得填进去不少粮食,实在是负担不起啊。如今顾家要娶亲,你就嫁出去,那顾屠子家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富户,家里盖的是青砖大瓦房,又是常年杀猪宰羊的,等你嫁过去以后日子好过着呢。”
姜余一瞬间攥紧拳头,他知道大伯家一向不喜欢自己,他本以为只要自己肯干活,等年岁再大些,出去找个活干,就能养活自己,可没想到大伯母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姜余垂在身体一侧的手微微颤抖,“可我也是男人,怎么能嫁人呢?”
王桂花捂嘴笑道:“这有什么关系?前些年咱们这片也不是没有男子嫁人的事,不过是换一种说法,聘为契弟而已。你在我家吃了这么多年的白饭,也该报答报答我了。”
姜余被气的浑身发抖,大伯母竟然打的这样的主意。
一个冲喜的婚事,大姐不想嫁,大伯母又得了一个秀才女婿,所以这婚事就要推到他头上。
还说什么“报答”“他在姜家吃闲饭”,这些年夏天砍柴、冬天洗衣,家里哪样活不是他做。
王桂花看姜余低着头不说话,以为是姜余心动了,趁热打铁道:“你别觉得那顾屠子会不答应。那天顾家找来的媒婆上门,明说了要属相合适的六月生人。你大姐不是六月生的,你属兔又是六月十五的生日,属相生辰都合适,咱家就没比你最合适的人了。”
王桂花说完以后,见姜余还是低头不吭声,脸上浮现几分不悦,冷哼一声。
“那顾家小子还是个读书的,要不是你大姐把婚事让给你,你这辈子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这种好亲事。”
姜余被气的胸口起伏,简直要被气笑了,大姐把婚事让给他?这是什么鬼话,但凡家里的好事,什么时候轮到过他。
顾家的确有钱,但顾童生都是个半死人了,说好听点是嫁过去,说难听些就是被卖了冲喜的。
若是顾家儿子活了还好,若是冲喜不成,顾家儿子死了,那可怎么办?
看大伯母的表情,好像是把天大的好事给了他,还想让他感恩戴德,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道理。
姜余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大伯母,道:“大伯母想让我嫁过去?”
王桂花点头,“没错。”
姜余问:“我一个男人,顾家能同意一个男媳妇进门?”
本朝成亲,讲究男穿红,女穿绿,两家交换通婚书,并且有律法规定,若是女家有“妄冒”行为,欺骗男方,要有徒刑一年,男家有“妄冒”行为,则刑罚更重。
姜余道:“前两年前,村头的李豹家不是瞒着女方换亲吗,现在夫妻二人还在牢里关着。”
况且,大伯母还想把大姐换成自己嫁过去,这连男女都换了。
王桂花和姜大牛听了这些,脸色有些不好看。
两年前,村东头李豹家就发生换亲的事,那户人家里两个儿子,大儿子是个病秧子,二儿子体格壮实。那家人用二儿子名义去提亲,成亲当天换成大儿子。李豹觉得到时候等生米煮成熟饭了,料想那姑娘也不会再说什么。
结果,那姑娘成亲第二天趁着不注意便跑回家,接下来女方家一纸状书告到了县衙,最后县衙判的婚姻不作数,并直接看押了李豹等人,现在人也没放出来。
王桂花想到这里,勉强的笑了笑,“这个,我自然会去说的。”
姜余胡乱的点了点头,“那伯母就快去吧。”
说完,就直径回了自己的屋子,反锁上门,躺在床上,用被子盖子脑袋。
见姜余直接走了,王桂花嘟囔的骂道:“他还不愿意了,要是以往这么好的婚事,能轮得到他一个克死父母的小子,不知好歹的东西,真是个白眼狼。”
姜大牛听见这话皱眉,“别乱说,什么克死不克死的。”
王桂花双手叉腰道:“我说错了吗!一船人落水,就他一个八岁的孩子活了,不是克死是什么。”
姜瑞莲这事从西侧屋走出来,表情焦急,“娘,姜余答应了吗?”
虽然有些对不起姜余,但是她实在是不想嫁啊。她可是要做秀才夫人,未来更是要做官太太的人,怎么能嫁给一个死人呢。
村里的邹童生,还只是一个童生,那邹家娘子过的好日子,她从小就看在眼里。
邹家娘子每件衣服的颜色都无比鲜亮,手上带着银镯子,头上戴簪子,就连耳朵上都带着银耳环,这些都是村里独一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