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聿並不曾見過武貞錦的義父,所以不知為何她一直堅信韓元辰是她義父的孫兒,他曾不止一次聽貞錦提及過與義父之間的往事,在她的描述中,義父是一個心胸寬廣、兼濟天下的良善之人,韓元辰確實沒有半分像他。
“這個歲數的半大小子,總是迫切想要證明自己。走些錯路,做些錯事也實屬正常。你莫要動氣,身子要緊。”
海公公瘸著腿被請到韓聿在宮中的寢殿時,面對著韓聿審問犯人的私牢中流水的刑具,他向來面無表情的臉難得有一絲松動。
啓荀主動發話,語氣平和,卻不容質疑:“今日請公公來,是有些事情想和公公探討。”
海公公向來沉默寡言,可攝政王與太皇太後之間的私情他是看在眼裡,記在心中,他也怕攝政王見他知曉太多秘辛而殺人滅口,因此精神格外緊繃。
“奴才是個閹人,不過是在宮中討口飯吃,什麼事情都不入耳不入心,怎會值得啓統領如此大動幹戈。”
啓荀將前朝太監入宮記檔扔到海公公的桌子上,海宏和海宸的名字赫然並列寫在一處,許久不見弟弟的名字,海公公居然有片刻恍惚。
“前朝丁酉年,你十二歲,你的弟弟海宸八歲,你二人皆凈身完畢,本該進宮報道,可你卻稱弟弟突染惡疾離世,獨自進宮。你在宮外已無至親,可這些年來,你屢屢找宮外的組織替你尋找弟弟的蹤跡,是不是有些蹊蹺?”
“老奴”
啓荀和肅瀟廢瞭好大功夫才將實話套出,簽字畫押之後,呈遞給韓聿,韓聿看完供狀,眉頭緊鎖,貞錦一直善待韓元辰,盡心盡力,皆是因為她以為韓元辰是義父唯一的血脈,可如今事實如此殘酷,他反倒有些不忍說出真相。
韓元辰是貞錦留在宮中唯一的精神支柱,若這根支柱也倒瞭,韓聿實在不知她是否會崩潰,會不會後悔選擇留在宮中。
韓聿知曉瞭秘密,不敢出現在武貞錦面前,怕被她看出端倪。可武貞錦卻心細如發,望見周身被汗水濕透的海公公,和他指尖的那一抹紅泥,喊住瞭他。
“公公自何處回來?”
海公公跪地行禮,故作冷靜道:“老奴自禦膳房回來,赤玖姑娘說娘娘想吃酸筍燉雞,奴才便去傳話瞭。”
武貞錦怎會不知這話有假,他腿腳不便,鳳棲宮中跑腿的活從不會落到海公公頭上。他的話水分十足,她自是不會信,可她卻並未深究,放海公公離開瞭。
待海公公離去,武貞錦對陳若琳吩咐道:“去查查看,誰敢動我宮裡的人。”
韓聿隔日再來鳳棲宮中浸藥浴時,武貞錦突然出現在屏風之後,自他的身後掐住他的咽喉,手指朝內微微加力:“韓聿,告訴我,你為何要讓人提審海公公?”
第 81 章
韓聿扯著武貞錦的手臂,一把將她拉進浴桶內,武貞錦原還想裝的兇悍些,唬出幾句實話,可此刻她周身濕透,被韓聿攬在懷中,氣勢全消,隻得摟著韓聿的脖子埋怨道:“這衣衫碰水會變形失色,我才剛穿瞭兩次,如今全毀瞭。”
向來在朝堂上疾言厲色的武貞錦,此刻松弛的與韓聿探討著如何賠償衣衫的瑣事,宛若世間最尋常的一對兒愛侶。
最終韓聿答應會用俸祿賠償武貞錦一身新衣服,武貞錦才作罷。見韓聿此刻徹底放松下來,武貞錦才狀似閑聊一般問出心中所想:“為什麼要讓啓荀審問海公公?”
韓聿握著武貞錦的手,沉默片刻,終究選擇全盤托出:“海公公是你義父的長兄,所以他們才會長得相似。前朝丁酉年,他們兄弟二人凈身後,本該入宮當差。可你義父被韓傢收養,自此之後,他們兄弟二人就分隔兩地,再未相見。”
武貞錦坐直身軀,有些兇狠的望著韓聿,久久不能接受剛才聽到的話:“韓聿,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知道你不想接受,也知道你定會問我尋常百姓收養孩子,也不會收養你義父這樣已經殘缺的孩子。可韓傢不是為瞭選他承繼香火,而是為瞭迎合縣官孌/童的癖好。我已經著人審過那縣官,你義父確確實實若你不信,可親自審問。”
武貞錦如五雷轟頂,眼前發黑。
難怪姑母和義父在紅爐寨中相處數年也再無子嗣,義父待她那般好,她也不願留在義父身邊。
難怪老皇帝肯再次接納姑母並確信韓聿是自己的孩子,心無芥蒂的養瞭十年。
難怪知道真相的姑母為瞭讓她留韓元辰一命,臨死前也要騙她太子和皇孫是義父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