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聿倒是十分認同武貞錦的觀點,他曾陪老皇帝三下江南,江南富戶萬千,可卻無法明目張膽的穿綢緞衣衫,出行也隻能乘牛車,他們攢下萬貫傢財,隻能通過豐富美食做法,在吃的方面盡情鋪張,其餘的部分根本消耗不瞭多少錢銀。
如此一來,富戶傢中的錢銀都堆在傢中,完全無法流通起來,隻會讓富戶更富,百姓更苦,國庫更加空虛。若真能如貞錦所想,還何愁戶部無錢銀?百姓無米糧?
“這幫老學究出瞭名的重農抑商、看不起商戶,想讓他們放棄根深蒂固的偏見,隻怕難上加難。”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說到底,不過是他們不缺錢,沒有體會過被錢卡住咽喉時的舉步維艱,既然沒有困難,那咱們就幫他們制造困難。”
韓聿霎時來瞭興趣,興致勃勃地問道:“你有什麼主意?”
武貞錦興致勃勃的走到案桌邊,拿出瞭一份早就準備好的計劃,韓聿端在手中看瞭看,越看笑意越深:“你怎麼敢保證,他們會聽你的吩咐,隻用三兩銀子?”
“他們自是不聽我的,還會質疑我荒唐。可陛下隻有十歲,正是貪玩的年紀,找一群老臣扮傢傢酒,倒也說得通。至於他們聽不聽從,若是你這個攝政王都沒有意見,我看誰敢出頭反抗。”
韓聿越發喜歡眼前這個將壞心思寫在臉上的武貞錦,此刻她的自信和鋒芒,已經遮掩不住,可他偏偏愛慘瞭她的張揚,恨不得奉上所有,隻為博美人一笑。
七日春節假期一過,武貞錦便召裴朗入宮:“愛卿以為如何?”
裴朗第一次拋去情愛認真審視眼前這位被衆大臣稱為繡花枕頭的太皇太後,她先是讓百官主動同意設立女官制度,不出兩月,又打起瞭提升商賈地位的主意。她的確是個美貌的女子,可她也是個野心勃勃的政治傢,一個名副其實的監國。
裴朗許諾過,會成為她手中的利刃,如今她有所求,他自是不會推諉,反倒願意竭盡所有助她一臂之力:“娘娘為國為民,殫精竭慮,臣自是義不容辭。”
新年第一次早朝,裴朗的奏折瞬間讓百官從懶散變為警覺,他們聽到科舉出身的狀元郎想解除朝廷對商賈的限制,提高商賈的地位,甚至建議全民從商,霎時覺得這位裴太傅新春喝酒喝壞瞭腦子,才會想出這般糊塗的主意。
“裴大人,士農工商自有排序,千百年來不曾更改,歷朝歷代,嚴格踐行,怎麼到瞭今日,就要偏袒那末流的商賈?豈不荒唐?”
第 74 章
“古來有之,便都是對的嗎?”裴朗身姿挺拔,站在堂前字字清晰,“以治理水患為例,前朝遇潮水上漲,便一味動員百姓舍棄傢鄉,另尋出路。可自我朝建立以來,工部積極疏通河道,十六年間江河流域至今隻決堤過三次,並且很快控制住局面。按照仇大人的意思,既然千百年間,歷朝歷代一直是讓百姓去適應河道變化,所以我朝這種積極疏淤的法子便是錯的不成?”
仇大人被堵得啞口無言,愁眉苦臉的回瞭句:“你此事怎可混為一談?”
裴朗自知已經辯倒仇大人,忙接著補充:“仇大人,世事向來日新月異,怎可一味守舊?”
戶部最是在乎錢銀,百官也早就習慣瞭將商戶們養肥,再瞅準時機宰上一刀,屆時為官者便可不費吹灰之力,堆金積玉、盆滿缽盈。更有會鉆營者,主動年年上供,這些商戶供給各級官員的錢銀才是為官者最大的收入來源。
太皇太後早前已經通過暗賬本傷瞭戶部和百官根基,如今又打起瞭富商們的積蓄,豈不是想要徹底絕瞭為官者的後路?
“稟陛下,商賈納稅,本就天經地義,若國庫不豐,陛下仍覺得不夠,大可增加賦稅,直接從商賈手中收取稅款,何必大費周章,讓百姓皆為商賈?從商者向來需要四處走貨,若百姓均如商賈般居無定所,豈不給各地府衙增加監管困難?”
裴朗又站出來駁斥:“徐大人,你為新任戶部侍郎,對百姓衣食住行的所有花費和各屬地的收支和物價,是否做到瞭然於胸?”
徐大人自是做不到事無巨細皆無所不曉,可在太極殿上,怎可對著陛下、太皇太後和攝政王說出真相,隻得故作自信道:“臣為戶部侍郎,自是對戶部政務心有成算。”
“那就好。”見徐大人上瞭套,裴朗接著問道,“那在下想知道,徐大人可知京都一個三口之傢的農戶一年的基本花銷是多少嗎?他們一年的收成又能有多少?您知道朝廷現在對京都商戶每年征收多少稅款,共計多少個稅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