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姣緩緩側身而臥,眼中眸光微亮:“姐姐,這段時間謝謝你。你冒險入牢獄救我,為瞭四處求人,我都看在眼裡。父親驟然離世,我和母親無力操持,也是你和陳哥哥忙前忙後,才能讓我父親體面的走完最後一程。”
“姣兒,你我自小一起長大,我早在心中將你當作親妹妹。既是親姊妹,就無需說這些外道的話。你若是有什麼消化不瞭的事情,大可跟姐姐說說,咱們二人分擔,總好過你一人承受。”
李姣緊抓著武貞錦的手,言語間似貯存萬千情緒:“姐姐,我好恨,恨這世道不公。清白之人,也有萬種法子屈打成招。無人在意我們這些升鬥小民的命,他們居廟堂之高,便隻將百姓當作螻蟻般踐踏。”
武貞錦一句話也沒有勸,因為她知道,李姣說的都是事實。
胥朝官場奢靡成風,為官者中飽私囊、壓榨百姓,底層百姓苦不堪言。縱使他們這些有根基的商賈之傢,近年來被盤剝的次數屢屢增加,也都是在苦苦支撐。更何況那些本就看天吃飯,每年毫無結餘的百姓,隻怕更是如履薄冰。
胥朝建國十六載,邊境屢屢來犯,朝中卻始終無良將可用,年年給蠻夷小國繳納歲幣。可這些蠻夷從不滿足,屢屢騷擾邊疆,擄掠百姓,致使邊疆百姓不得不拋棄傢園。連年流民遍地,路有餓殍。
“姐姐,我知你值得信賴,才放心跟你說說心裡話。”李姣擡手抹掉眼淚,“父親一生仁善,桃李遍地,卻落得個這般下場。母親體弱,這幾日眼看著數度危重,我生怕她也離我而去,留我一人孤苦無依。”
武貞錦將淚流滿面的李姣攬進懷中,輕拍著她因啜泣而上下抽動的背脊:“別怕,你還有我們,你怎會是一個人呢?”
武貞錦一連在李府住瞭半個月才回,回府時正遇上裴朗與舅父商議庶務,因太過疲憊,也就沒有上前攀談,隻想回屋歇上一歇。
可懋寧不知使瞭什麼手段,如今在陳府居然能自由出入,武貞錦還沒進屋,就見她搬來風箏尋她同玩。武貞錦拗不過她,隻得在冷風中陪她玩瞭半個時辰。
好不容易送走這尊大佛,她就察覺自己周身有些酸痛,似是受瞭風寒。隻得貓在軟榻的被子裡歇著,不敢再輕舉妄動。
半夢半醒間,她察覺雙腿不知搭在誰的腿上,那人仔細揉捏著她的小腿,一下下均勻施力,倒是讓她十分受用。
那人將她常年冰冷的雙腳攬在懷中,腳心處傳來源源不斷的熱力,竟比捂著湯婆子還暖和。
不知睡瞭多久,武貞錦自朦朧間轉醒,隻見天色已黑,屋內隻掌著三五支微弱的燭火,她半晌才凝瞭神,看清一直給她揉捏小腿的人是誰。
“殿下!”武貞錦下意識將腳往回縮,可是卻被韓聿率先抓住。
“別動。”他揉捏的動作如常,“這些天這般操勞,你定是累壞瞭。”
武貞錦望著韓聿冷靜自持的模樣,不知他為何能神色如常的為她按摩雙腿,這種伺候人的事,連赤玖都不曾做過,他怎能如此自然,不覺得有半分不妥。
為緩解尷尬,武貞錦輕聲詢問道:“殿下來找我所為何事?”
韓聿勾唇笑笑:“我隻是想見見你,你在李府這些天,我很想你。”
武貞錦頓時羞紅瞭臉,許是因為雙腿被按摩的十分舒適,她難得放下戒備:“殿下在陳府來去自由,怎麼,到李府便行不通瞭?”
韓聿聽到調笑,抓住武貞錦的手,一把將她拉起,攬至懷中:“胥朝上下,自然沒有我去不瞭的地方。隻是我擔心被旁人看見,你便又要和我生氣瞭。所以我應毓兒那日所求,縱使再想你,也要學著忍耐。”
武貞錦聽著韓聿的心跳聲,竟難得覺得踏實,思緒漸漸彙攏,酒醉後的事情紛至沓來,恍惚間她回憶起片刻記憶,竟是一片漆黑中,觸摸的臉頰輪廓。
“那天我醉酒,你讓我摸瞭你的臉?”
韓聿輕笑,胸腔震動:“我以為你已經忘個徹底。”
武貞錦憶起寒山寺那日韓聿的不同尋常,自那日起,她心中總有個疑影,覺得他十分熟悉,似乎年幼時期曾有過接觸,卻又總也回憶不起何時何地曾與他相識。
“那殿下還肯給我一個機會,讓我摸一摸你的臉嗎?”
韓愈眼神玩味,再次確認:“當真要試?”
武貞錦無比肯定:“當真。”
長長的系帶遮蔽住眼眸,武貞錦全身心的信任著眼前的人,她真的很想知道,韓聿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