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让「先知」指示他们大举往北迁移,而事实上与天朝的战争也让他们别无选择,这不只能一定程度地消耗炎武国力,更可以将这场战争划出止火线,两国以奥齐勒山脉为界。
他身上并不缺挖掘的工具,他开始挖掘一处露出了帐篷尖顶的土堆。那是一座大帐篷,做为主干的柱子得靠好几个大男人合作才能立得起来,当他挖到一半时,发觉以坚实著称的巨木不只断了,还被土石辗压得碎不成形。
更何况,是没有任何武功底子的血肉之躯呢?
他在荒山野地里疯狂搜索,最后他也像那些幸存的难民一样,来到炎武皇族的皇銮扎营处,早已失去首领的皇銮已经不见当年的威武壮阔,如今只有老弱残兵留守,破旧的帐篷无暇修整,褪色斑驳的旗帜像一缕幽魂,在血色夕阳下颤抖。它曾经追随炎武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武皇奔驰在草原上,烈烈地劈开草原的风,凛凛地迎向大地,昂扬向世人宣示武皇威名。
是谁让一个如日中天的强盛民族衰败至此?残破的旗帜在余烬般的落日下,阴沉得像索命的厉鬼……
他茫然地走过那些躺着受伤灾民的帐篷,也不知道自己不肯停歇的脚步是为了什么,只是双眼不停地搜索着那些再也不见笑靥的稚嫩脸庞。
「求求你,她流了好多血……」一个母亲抱着孩子向巫医哭诉,但眼前资源有限,懂医术的人更少,很多伤势重的、较虚弱的,就只能等死。
苍老的巫医只能念着咒,给孩子喝下罂粟花的乳汁,显然在束手无策下,他们只能选择减少孩子的痛苦,让她安详地离开。
单鹰帆推开巫医,他虽然不懂医术,但对大大小小的内外伤处理还是得心应手的。被推开的巫医虽然生气,但他实在太年老,而且有太多人需要帮助,于是嘴里念念有词地走了。
单鹰帆帮女童止了血,接回断骨,以内力护住女童细弱的心脉,勉强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可是他明白眼前的炎武人面临的是山穷水尽的绝境,他可以帮这孩子急救,但接下来呢?他们没有足够的资源能恢复元气,甚至也没有安定的环境好好休息。
司徒烁的军队,会在探子回报炎武龙脉已毁后,立刻来到奥齐勒山下,这些无辜的百姓,他们的苦难还没有结束。
然而谁不是无辜的呢?他们是炎武人,是天朝的敌人。但普天之下,不管是天朝人,是东海人,是炎武人,不都是血肉之躯?
孩子和女人的哭声不绝于耳,不断有人因为伤重而断气,被抬到堆起火堆的广场上等着火化,他低头看着自己沾满女童鲜血的双手,终于崩溃地跪在泥地上,痛恨那一场山崩为什么没把自己也给压死算了?
他不该罔顾师门戒律,不该那么自以为是。
他犯下的,是真正难以饶恕的滔天大罪!
他立刻动身前往司徒烁军队的扎营处,说服当时北伐大将军向风阙延迟发兵,但也只拖延了半个月,最后向风阙以皇命难违为由,仍是向炎武圣山发动最后一波攻势……
他只能接着回帝都,希望能劝司徒烁改变对炎武强势逼降的作法,但他最后却没踏上凤城。
在已经沦为天朝属地的兕城,见到那个被司徒烁的影武卫包围的男人时,单鹰帆就明白,也许他死不了,是真的有必须完成的使命。
当时的单鹰帆早已喝得醺醉,趴在暗巷里连回行馆也懒了,影武卫鬼魅般的行动虽然飘忽,却仍是惊醒了他。原本不想多管闲事,但问题是,专门帮司徒烁干骯脏事的影武卫为什么出现在兕城?
历代皇帝都有暗杀部队,而司徒烁的影武卫,也许是有史以来最恶心、最阴险的存在,那些人不只是顶尖的大内高手,几乎已经成了半人半鬼,没有活人的气息,而且有着鬼魅般的感知与搜索能力。
这让他警觉心起,悄悄跟着其中一名影武卫,终于知道他们为何出现在兕城。
卓洛布赫.阿斯尔!七年前本该在天山之役隧崖身亡的武皇,单鹰帆在战场上见过他,虽然他容貌沧桑,作平民打扮,也刻意蓄了满脸胡子,但那北境王者的霸气难以被困顿流离所折损。
他认出武皇后,只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出手相救,但他不想和影武卫正面交锋,更不想被认出来,庆幸的是人人都知道单鹰帆是天下第一阵术师,却很少人见过他的武功——装废物是他的强项跟乐趣之一,天下无敌太无聊了。
单鹰帆蒙着头和脸,实在是他一头乱发太过好认,幸好在黑夜里他的蓝眼珠也没被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