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鹰帆的查探有了眉目。自司徒烁复辟,他其实已不再关心江山在谁手上,南方的白月族在司徒烁一声令下亡族,那时他终于觉悟,司徒烁原来和华丹阳也没两样。
但眼前查探到的结果却让他开始对这项任务认真了起来。
「要造反,无非要天时、地利,人和,天时正是眼前朝廷元气尚未恢复,人和他们已经有了……」
「要是海神令还在,『人和』这条件不就迎刃而解了?」单凤楼闲闲摇着羽扇,插口道。
「没有那么简单。其实这次找妳来,有两件要紧事,第一件事,妳最好想办法在不透露原沧浪与韦少衡密谋之事的前提下,警告水师提督加强北洋沿岸戒备。」一旦透露,司徒烁就不可能不知道,到时他们阻止双方正面交锋的苦心就白费了。
「你这不是为难我吗?我是什么人,还能让水师提督因为我无凭无据、信口开河的一番话,说加强戒备就加强戒备?」
「乐南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如果这点小事就把妳难倒,也太贻笑大方了。」也不想想她让他扮贱民进原府任人践踏,到底谁为难谁?
「不用夹枪带棍,我尽力就是,但原因是什么你总得告诉我。」
「聪明如妳,没想到吗?」
「七成把握的话我不随便说。但你要我说的话,他们不只结合东海诸王的势力,还串通了北海鬼域的海贼。」但这未免也太胆大包天,鬼域海贼可是杀人不眨眼,简直像与虎谋皮。
「否则只是临海这些势力联合起来,就能动摇天朝国本?」
「那么地利呢?」就因为只是临海势力,地利恐怕是最关键的一环,天朝有广大幅员做后盾,临海诸王背后只有一片大海,输了不就要跳海去?
「这是我要找妳的第二件要事,关于原沧浪和韦少衡的谋反证据,以及接下来分化东海诸王的联合,我只打算执行到这里,妳自己想办法找人来接替我,我得和韦少衡一起离开鹤城。」
「别再叫得猜,直接告诉我什么原因吧。」
「司徒家的江山何其大,想要占到地利之便,要嘛找到一起包夹的联盟,要嘛从中重创。妳知道原沧浪和炎武关系交好,韦少衡这次北上有两个目的,一是与炎武三大酋长密会,二是寻找天朝龙脉……」
单凤楼将羽扇啪一声合上,笑容满是幸灾乐祸与嘲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还真是善恶到头终有报。」可惜总报应不到对的人身上。
「妳知不知道妳这人造的孽,半数是妳的风凉话太刺耳?」
「我说的是实话啊,这让我想起司徒烁为了龙脉牺牲多少人……」
「就是因为已经牺牲太多人,才不能坐视它发生。我想光是阻止韦少衡寻找龙脉已经没有用,羌城的事让我怀疑炎武人早就知道天朝龙脉的入口,只是缺少懂得这方面技术的人,我势必得跟着他好在最后关头阻挡他们。」
单凤楼摊开羽扇,听了他的推断,想起什么似地笑着,「记不记得当年离开师门时我们俩打的赌?」她料定单鹰帆的沉默,继续道:「你说,只有仁君能安天下;我却说,只有太平盛世能创造所谓的『仁君』,因为他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保持现状,手不沾血,就能博得后世美名;要平定乱世却绝非仁君,只要得到最后的胜利,就能成为后世歌颂的明君,就能决定历史的正义,就算曾经血染天下也能功垂千古……」
「如果天下大乱,总得有人终结这乱局。」单鹰帆反驳道,这和仁不仁慈根本没关系。
「筑一道肉墙去抵挡兵戎吗?」她冷哼,「真正仁慈的人,绝对终结不了乱局;天下既乱,百姓疾苦,要赢得战争的首要条件,就是要这些处于苦难中的人去为你成就天下——司徒烁能毫不犹豫地做到这点,武皇却做不到,他的雄心壮志在妻子与人民的苦难中动摇了。我们曾经相信会有一个完美的奉命典范值得我们追随,到头来却发现他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曾经以为必须具备的帝王资质与条件,伴随而来的却是潜在的残酷性格——你仍然相信自己是对的吗?」
「不管对不对,我现在还不是在为他卖命。」单鹰帆的口气渐渐不耐烦了起来,「不要再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妳让武皇进入司徒凝的梦中梦,不就是想让他打消东山再起的念头,这事若有差池,妳我的苦心都会白费了……」到头来,他们会只剩满身罪孽。
「这就是我跟你不同的地方啦,凡事尽人事听天命,做到也罢,做不到也无可奈何,历史的脚步一样在前进,一代明君总会去见阎王老爷,一代暴君被推翻了也不代表取而代之的就不如他残暴。把一个人当神一样地追随,不如相自己的信念,我的信念就是得过且过,熬到盛世到来准没错;你的信念就是人死越少越好,但世事毕竟不是凡人一点点信念能力挽狂澜,做人嘛,凡事看开一点,活在当下,自我解嘲当娱乐,不是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