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既然他每次想死都没死成,又为什么要戒呢?

「干嘛?我没钱……」他一如往例,吊儿郎当地转过身,两手一摊,脸上写着: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个子瘦长的小胡子男人用那双冷漠的丹凤眼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我是海狗。」

奴籍的贱民身上都有烙印或纹身,被视作牲畜和富人的财产,当然贱民也不需要名字。

海狗帮他在左手臂上弄出一个铁烙似的疤,当然是假的,「正常来讲能撑上一个月。」

这种类似易容的技术,单鹰帆并不陌生,也因此他看得出来海狗的技巧相当高明,臂上的疤连他这种老江湖也瞧不出造假的痕迹,再想到他是死要钱派来的人,单鹰帆忍不住怀疑有多少人被她派出去当贱民卧底?

海狗再次打量着简单清洗过的单鹰帆,忍不住露出不怀好意的笑,「让你当贱民真是浪费,不过也有个好处,你这模样,脸是脸,腰是腰,如果是平民出身,可能到了原府没多久就被哪个姨太太相中当小白脸养起来了,贱民的身份相对安全,就算是平民也不会想跟贱民扯上关系……」

格老子的,吃他豆腐啊?单鹰帆翻白眼,「我的脸还没你白。」不过这提醒了他:胡子千万别刮掉。虽然在帝都的遭遇证明就算他一脸落腮胡,也挡不住那些如狼似虎的凶猛蝴蝶……

他决定向海狗借易容工具,在海狗惊奇赞赏的视线下易容成一个满脸坑疤的丑男。

单鹰帆和真正的贱民一起挤上马车朝鹤城前进。海狗果然是相当有办法的帮手,一进鹤城,该打通的关卡、该打点的环节一个也没马虎,不到半天就和原家的人搭上线,单鹰帆和五名贱民站成一排,让原府负责管牲口、样子约莫五十开外的管事挑选。

虽是管牲口的,但穿着和派头可一点也不马虎,玉牌腰带,丝绸长袍,再加上油光满脸、圆滚滚的身材,和乡下地方那些有钱的员外没什么两样,单鹰帆没有把惊奇表现在脸上。

三朝以前--把华丹阳也算进去的话,包括后来改国号「朔」的天朝,神州大陆的南方原有五个国家,经过几代以来的兴衰更迭,历史最悠久的司徒皇室灭了其余四国。在当年的五国当中,司徒家算是在阶级制度上比较不那么苛刻的,有些国家不准平民穿丝绸、佩玉饰,然而奇妙的是对地位越是崇高的人来说,他们反而越向往严苛的阶级规范,如此才能彰显自己的身份地位。

总之,早年的朔朝并没有平民不得穿丝绸的规定,加上如今天下几乎是司徒家的江山,富人无一不想用尽手段拉抬自己的身份地位,只是连个管事都如此招摇……真难想象原家家主的派头又是如何?

「这些全部,三十两。」华丽老管事开价了。

「老爷,您别说笑了,行规是一个要十两,这还是战后比较低的价钱,您也知道七年的战争把整个市场都打乱了,我每个奴隶还得给税务司课一两,三十两还是课六两,我岂不白忙了吗?」

「那就三十六两,别说我贪你便宜……」

众所皆知,船王原家以慷慨豪气为人称道,单鹰帆心想这老头八成是私下利用职务之便趁机捞油水。如果原家原本发下来买奴隶的银两照市价最低的一个十两来算,剩下的二十四两当然是私吞啦!啧!

「五十两,不能再低了,您看看这一位,南方人这种体格少见啊,一个当十个用,您买到赚到!」海狗把单鹰帆推上前。

他娘的什么一个当十个用?单鹰帆想给海狗警告的一瞥,但想想自己现在是贱民,贱民胆敢对平民失礼,是要处鞭刑的。他暂时不想跟自己的皮肉过不去。

原府管事这才打量起鹤立鸡群的单鹰帆。

单鹰帆知道但凡身份越高的矮子,十个有八个会痛恨地位低、个子却比他高的人!所以他默默弯下腰来,和那几个瘦小畏缩的贱民一样。即便这样的他还是比管事高了许多。

果不其然,原府的老管事先是不以为然地抬起头看着他丑陋的脸,然后像在市场上买猪肉一样地估量着单鹰帆不像出身贱民的伟岸身形。

「这家伙真是贱民?」贱民不都瘦瘦小小、干巴巴的,就像旁边这几个家伙一样?难不成这家伙的前任雇主让他餐餐吃肉?

「当然。」海狗汗笑,早就料到单鹰帆的体格会引来猜疑,他赶忙搬出生意人那套,对货物可能的缺失模棱两可,只管吹捧优点,「您别看他这样,只是个头生得壮而已,虽然鲁钝了点,但很好操使的!」

「是吗?」老管事瞇起眼,显然正想尽办法要挑出缺点好杀价,「那能不能让我当沙包?」他蹲起马步,开始打拳,圆滚滚的肚子和下垂的脸颊随着他的动作不停晃动,没几下已涨红脸,气喘如牛,单鹰帆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没喷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