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颢认出了明珠的声音。他知道仇余凤又把明珠送回宫里,仇余凤总是知道如何说服他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确实他也不知道叛变在即,他要怎么安排早该消失在人间的明珠?若是叛变失败,明珠将会无处可去,司徒烁也会更加大力扫荡他们身边的一切,倘若明珠再被抓住,她的身子禁不起再一次利用妖蛊之术重生;但只要她易容成公主,无论成败,都是一层保障,于是那时他只能咬牙答应——就算不答应,对明珠来说,他的意见从来就不是最重要的。

无论是樊颢或阳,显然都比不上她的血海深仇来得重要。这是他一直不愿意去深想,更不愿意承认,可是确确实实让他失望,让他痛苦的事实。

樊颢伸手碰触她的脸,神教内易容高手所使用的易容术他并不陌生,那些几可乱真的技术,只有接触过的人才知道辨别的方法,当他确定眼前的女子确实是易容后的明珠,便拉着她往自己的寝殿走,在进到没有任何侍从卫兵的寝殿内,将门反锁,接着等不及取下她的面具,便紧紧地抱住她。

“樊大哥?”从她认识樊颢以来,即便在她身为千夜坊花魁那时,他也不曾对她有任何逾越的举动。在羌城那时牵她的手,已经是他们俩有过最亲密的行为,有时她甚至对如此“善良”的樊颢有一些怜惜。

但是,这个难得的拥抱,随之而来的却是令人迷乱的熟悉感。

樊颢的衣裳总会特别使用熏香,而阳则随身带着香包,两者味道迥异,所以有时候纵使她感觉到樊颢的气息有些熟悉,总会认为是自己多心。此时,樊颢被软禁在这里数日,身上没有惯用的熏香,当然也没带上香包,对于阳身上沐浴过后,全然洁净的,只属于他的气味,她却是再熟悉不过……

明珠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你……”她伸出手,抚过他的眉眼,鼻梁,和嘴唇。过去她为何从没发现,樊颢和阳,除了那张狰狞的脸皮之外,有太多太多惊人的相似之处?尤其当樊颢肆无忌惮地表现出对她的想念时,眼里灼热迷恋的神采和阳完全一样,那双眼睛,日日夜夜,连梦里也来纠缠,她怎么能够忘记?怎么能够忽略这么多的……讯息?

在雁城那时候,阳若要肆无忌惮地她缠绵,若不是在樊颢的行馆,也是在千夜坊——在神教的地盘上,樊颢向来也是备受礼遇。那时她总是担心阳的处境,被他那样坏心眼的,用各种手段欺负着,却怕极了他惹上不该惹的人,担心他的行踪被发现了,会遭人驱赶,怕自己再也见不到他,怕他被伤害……

她盯着他的唇。啊,她是瞎了眼了吗?她吻过千遍万遍的,为何会以为那是陌生的?

是这样吗?他骗了她?他从头到尾扮演着两个角色,却对她的挣扎,她的思念,她的痛苦,视若无睹?

杀了他!杀了这孽种!

明珠神智迷离地在显而易见的证据之前挣扎,那黑暗的声音又来纠缠她。

樊豫没察觉她变得狂乱的眼神,伸手摘下她的易容面具,看着她苍白的容颜,才惊觉自己竟如此想念,想念得心都疼了啊!他像捧着珍宝那样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脸蛋,肆无忌惮地吻她的唇,全然忘了自己此刻的身份,又或者其实是他再也不想玩那些迂回的游戏。

杀了他!

她柔若无骨的双手又不受控制地抚上他的颈项,拇指在他喉结处好似玩弄着猎物那般轻轻划着,那分明属于阳的、熟悉的气味却让明珠又恍惚地另一个不属于她的意志拉扯,这一次意外地占了上风。

她应该质问他,推开他,又或者恨他?可是那诡谲地控制着她心魂的力量却让她更害怕,害怕自己会像对付司徒穹和司徒雨那般地,想对他不利。

司徒穹仍然当她是每天善良地来陪他玩耍的“姊姊”;司徒雨则早在她偶然清醒时的警告下,现在天天把自己锁在寝宫里,可是明珠清楚,那恐怕保护不了司徒雨多久。

何不放弃挣扎?杀了他们,也许她就不用这么辛苦了。有时她会这么想。

但,懦弱的司徒雨和痴憨的司徒穹,和过去她所杀的那些司徒氏王爷都不一样,他们单纯得像孩子,她根本下不了手。

樊颢吻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他甚至抱起她,用衣服底下坚硬灼热的男性推挤、磨蹭着她,把她紧压在门柱上,像野兽期待着饱餐一顿那般地释放讯息,挑逗并引诱她。

“……阳?”全然没察觉,情欲风暴吹散了箝制她心灵的诡异迷雾,她只是出于直觉地抓紧残存的理智。